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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厅堂中,烛火一明一灭。偌大的屋子,昏暗又沉重。
薛氏与鄢凌波陪坐在下手方,没有人说一句话。
寂静维持了许久。
“最不济,我带宜贞走。”鄢凌波蹙眉,手掌紧握扶手。
老夫人忙劝:
“凌波你别急,说这话作甚?那就到了那一步?你宽些心,世孙在,总会有办法的。”
世孙…
是啊,有世孙在,总会有办法。
可这一回,与徐故牵扯太深。徐故可是京城来的人,只怕给世孙添了大麻烦。他是否会就此不管宜贞?
鄢凌波倒吸一口凉气,焦虑担忧充斥全身。
不行!就算世孙不管她,自己也要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那是宜贞啊!唯一的宜贞,她不能落在京城人手里。
“凌波哥。”梁南渚掀袍而入,趋步至鄢凌波身边,言语中满是急切担忧,“眼睛可还好?”
许是因着行太快,他额角冒汗,有些微喘。
“世孙!”
鄢凌波双手摸索。
梁南渚忙一把握上:
“我在,凌波哥别着急,我在。”
“凌波知道宜贞闯了祸,给世孙添恁大麻烦,但她定然不是有心的。”鄢凌波急切道,“世孙若真觉得欠我一双眼,那就不要置宜贞于不顾。她还小啊,她…是公主唯一的孩子啊。”
公主是梁南渚的恩人,而她,是公主唯一的女儿。
还有鄢凌波的眼睛,亦是梁南渚的死穴。
这样的言语,是挟恩图报,绝非君子行径。但他说了,就是要逼一逼世孙。温润如玉、好心好性的鄢凌波,为了梁宜贞,做了回小人。
但那不要紧,只要宜贞安好,一切都不要紧。
“不会的凌波哥,我不会,你放心。”梁南渚握紧鄢凌波的手,“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是我没看住她,是阿渚对不起凌波哥。”
“世孙…”
鄢凌波怔住,焦虑夺走了他的理智。
世孙,本就不是个只顾自身安危,过河拆桥之人啊。
鄢凌波躬身行礼:
“是凌波小人之心了。”
梁南渚摇头,扶他坐稳,见他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松了半颗心。
“阿渚,”老夫人道,“宜贞呢?”
“锁…”他看一眼鄢凌波,“安顿在闺房了。”
老夫人点头:
“她怎么说?”
“我…”梁南渚顿了顿,“没让她说话。”
老夫人一声叹息:
“这件事,阿渚对宜贞做得也太过了。”
梁南渚一怔,有记忆以来,这是老夫人头一回为梁宜贞训斥他。
老夫人又道:
“宜贞自打棺中醒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别说‘吃茶’,许多人事也都不记得了,有时还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活人就是麻烦’,吓死个人。
你前些日子还在京城国子监,自然不知。回川之后秉着从前的偏见,只当宜贞做什么都不对。
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她不过与徐大人有些私交,你见着聘礼,下意识就冤枉她故意撩拨玩闹。是不是武断了些?
阿渚啊…看人,除了用理智,还要用心的。”
用心…
梁南渚愣然。
真是偏见么?
她与从前的确不同了,但他的印象还停在当年,那个狠心对亲人下剧毒的女孩子。
陈年的印象太深刻,不是说抹就能抹掉的。
其实,当梁宜贞说不知“吃茶”之意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信的。
但理智告诉他,她生在川宁长在川宁,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习俗。
“祖母,”他道,“您说的对,阿渚错了。这件事,我愿意信她。”
四下猛惊。
梁南渚…认错了?!从小到大,他认错的次数屈指可数。眼下居然认错!
老夫人颇是欣慰,点了点头。
薛氏没大听他们说话,一直紧绷着脸心里有事,只道:
“想来想去,此事事出突然,会不会是京城的意思?”
才稍稍轻松的氛围,霎时回归紧张。
“不像。”梁南渚道,“梁宜贞已经入选鉴鸿司,不日就要启程上京。纵然徐铁拐是他们的人,也没必要再将她留在川宁,留在他身边。放在京城,于他们而言,总是更稳妥些。”
鄢凌波点头:
“也就是说,此番是徐故自作主张。”
梁南渚哼笑:
“第二次自作主张。”
徐故的自作主张,会成为他的把柄。但他为何自作主张,依旧是个谜。难道真想娶梁宜贞?
荒唐啊。
老夫人端坐,看看孩子们,遂道:
“既然如此,咱们晋阳侯府就一致对外。徐知府,就算是京城的人,想踩在咱们头上,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祖母英明。”梁南渚道,“那个老不正经的,不就是耍流氓吗?还想娶梁宜贞!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流氓!”
鄢凌波倾身:
“世孙有对策?”
梁南渚嘴角一勾。
对策…没有对策,怎能在京城混这么多年?
徐铁拐嘛,老男人!那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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