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众人都忘了,他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只是国子监众多学子之一。
在同窗们打马倚斜桥,一心只读圣贤书之时,他却承受了太多超越年龄的压力。
他很累,很累,但从不说半个字。
也不能说。
梁南渚,是晋阳侯府的希望,是很多人的希望。他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说累呢?
但偏偏,梁宜贞看到了他心底去。
这种感觉…惊惶,又心酸。
“很难。”他吐气,眼睛眯了眯,“迎难而上。”
语气淡然,却颇有重量。
一字一字,似深深烙在心底。
那,是信念。
梁宜贞对上他的目光:
“难。但相携而行,就不难了。”
不难了么?
相互扶持,守望相助,就算再难再险,至少都不是一个人了吧…
不及多思,一瞬破晓。
天空洒下第一缕阳光,缓缓移上梁宜贞的面颊。粉扑扑的,微微发红,笑容明媚到骨子里。
梁南渚垂眸笑笑,轻拍她的面颊:
“走吧。”
梁宜贞微愣,手掌抚上侧脸。
又有些烫啊…是阳光的缘故么?
“傻愣着作甚?”梁南渚已然起身,“再耽搁,小命就没了!”
梁宜贞这才翻身而起,拽着他往前行。
他垂眸:
“别动手动脚。”
正要往回缩,她却抱更紧:
“相携而行嘛,才说就不作数了?”
“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是我哥啊!”
……
叽叽喳喳脚步轻快,两个年轻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氤氲中。
…………
晋阳侯府家祠中,香烟袅袅。
排排灵位整齐,是一个个值得骄傲的先祖。
还有…那些可怜的黑发人…
比如诈死的晋阳侯世子,比如枉死的懿德公主。
薛氏扶着老夫人一一上过香,又垂眸叹息:
“也不知,世孙他们走到哪里了。是不是…还安全…”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忧色藏在眼底,显露出的是晋阳侯夫人的威严。
她道:
“老不死的不是才传来消息么?阿渚他们已安全离开缙云山。”
“父亲是说了。”薛氏颔首,“不过,离了咱们的眼睛,才是真正的危险啊。我…到底担心。”
谁不担心呢?
只是,担心也于事无补。
老夫人蹙眉,看向排排灵位:
“宜贞有先祖保佑,自是吉人天相。而阿渚…阿渚在,总会化险为夷的,总会…有办法。”
阿渚…是晋阳侯府的希望啊!
他,不能轻易去死。
晋阳侯府明白,他自己更明白!
“母亲,”薛氏垂眸,“不论如何,阿渚也还是个孩子。”
孩子,就总会让人担心,让人不安。
“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老夫人忽正色,“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承受这些,也必须扛得起。”
“而我们,”老夫人神色坚定,“也要跟他一起扛!”
一起扛。
是吉是凶,都一起扛。
一晌安静,薛氏点点头。
老夫人又望向牌位。
晋阳侯府的百年荣耀,他们扛得起。
“老夫人,”门外忽传来刘嬷嬷的声音,“凌波少爷来了,有世孙的家书。”
家书!
老夫人与薛氏相视一眼,一瞬揪紧心。
这么快就寄家书,一定是出事了。
但他还有能力寄家书,也就意味着事情解决了。
老夫人深呼吸缓了缓,才由薛氏扶着出去。
刚至正堂,便见鄢凌波急匆匆迎上来。
他脚下带风,雪白衣角飘动,竟显出凌乱之感。
“老夫人,”他粗喘两口气,“出事了。”
老夫人微顿了顿,示意他坐下:
“你别急,慢慢说。”
鄢凌波点点头,方递上家书。其上所言,正是前阵子险被追杀,又金蝉脱壳之事。
“知道了,”老夫人看罢,“没事就好。”
是啊,再大的事,最终没事就好。
薛氏与鄢凌波也渐渐平静。
老夫人又道:
“他还有别的话吧?”
依照梁南渚的性子,已解决的事,是没必要特意告知家里的。
鄢凌波点头:
“是,他还是老规矩。”
老夫人颔首,遂将家书递给薛氏:
“你来吧。”
薛氏接过,熟练地泼上一盏茶,又放置烛火上烤。
顷刻间,排排字迹逐渐显现。其上有“蒋家”“徐故”等字样。
薛氏恭敬递上,老夫人又将家书看一回。
霎时鼻尖一酸。
他都险些落入敌手,竟还在为川宁的事盘算!
阿渚啊,果真是无所不能的吧。
鄢凌波倾身:
“老夫人,世孙有何吩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狡猾啊
“凌波,你过来。”老夫人招手唤。
鄢凌波闻声而去,自知不是小事,神情也越发正色。
偌大堂屋中,只老夫人、鄢凌波、薛氏三人。晋阳侯府,太多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夫人方压低声音:
“他与宜贞在外涉险,咱们也不能拖后腿,要让阿渚无后顾之忧。蒋家虽已倒,徐故还在,不可掉以轻心。”
薛氏与鄢凌波点头。
52书库推荐浏览: 沐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