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红袍太监的背影凝眸,凑向梁宜萱:
“大姐,这可不是好东西。是烫手的山芋。”
梁宜萱一怔,红着一双眼:
“小弟何意?”
不待答话,行在前头的二老爷顿步,回头招手:
“发什么愣?还不跟进来!”
姐弟二人回神,这才噔噔跟上。
二老爷摇摇头,只道两个孩子太不懂事,恁大丧事也只知凑一处闲话,不像样子。
等姐弟二人都进去,朱红大门才慢慢合上,阻断了百姓们的重重视线。
但看不见的,往往会令人更好奇。
“就这么抬进去了?”
“死个世孙就恁大阵仗,平日不知赏了多少吧?却是没摆在明面上过。”
一人又摇头:
“读书人,你说的没错。朱门酒肉臭,路…什么来着?”
“路有冻死骨。”
“是了是了!”那人叹息,“我家亲戚不就是开封水患死的么?早拿着这些钱修堤坝治水利,能救多少人命啊!”
“哎!世风日下,倒也容得这等骄奢淫逸了!”
“从前还当晋阳侯府良善,如今看来也未必。”
百姓们啧啧摇头,议论不绝,各有各的说头。
…………
红袍太监上过香,捻着绢帕摁了摁眼角,又擦拭指尖香灰。
叹息:
“都月余了,怎么还未入葬呢?”
红袍太监目光落向厅中石棺。
“也不怕这尸首…”
他一顿,“腐烂”二字猛地咽回。
坠崖而亡,尸骨无存,哪来的尸首啊…衣冠冢罢了。
老夫人却没有嗔怪,只道:
“听闻皇上对两个孩子极是关心,亲命从京城送奠仪来。御赐奠仪未到,又如何敢下葬呢?”
红袍太监掩面,紧绷唇角拼力憋笑。
停棺三日入葬本是大楚习俗,就算等不及御赐奠仪,也无可厚非。
可笑这晋阳侯府未免太怂了些,怕皇上怪罪,生生停棺月余!
可笑…可笑…
“好在是衣冠冢。”红袍太监一脸安抚神情。
老夫人面色一滞,却并不说什么。
他哪里是安抚,分明是见晋阳侯府软弱,故意嘲讽。
死不见尸,又有什么“好在”可言?
老夫人暗自深吸一口气,却只得道谢:
“宫中贵人一路辛苦,老身安排车马送你们回驿馆吧?”
红袍太监掩面的手一顿:
“不急。”
他扫一圈,吩咐京兵:
“你们先回去。”
又转向老夫人:
“不知可否在府上叨扰一宿?也让咱家再送世孙与小姐一程。这,也是皇上的心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心鬼
皇上的心意,就是圣旨。
圣旨,是不可违逆的。
老夫人凝眉:
“只怕庭院粗陋,贵人不好下榻啊。”
“咱家看不错。”红袍太监笑了笑,“老夫人,不会是嫌弃咱家是阉人,怕污了庭院吧?”
老夫人忙颤颤后退:
“贵人代表着天家威仪,老身不敢。晋阳侯府更不敢。”
众人纷纷跟随行礼。
红袍太监又掩面,看着晋阳侯府众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就想笑。
这群小蚂蚁,动个指头都能捏死,也不知有甚好监视的。
他眼波一转,有心逗趣,只道:
“如今世孙也不在了,他的院子倒是空置,不如…”
话音未落,四下猛惊。
梁宜萱狠狠咬牙。这个死太监,难道还想睡大哥的院子不成?!他配吗!
死阉狗,也太不尊重了!
她攒紧拳头,跃跃欲试。
梁南清一把扯住她衣袖,凝着她摇了摇头。
梁宜萱不服,余光扫过红袍太监,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压下气,只记住此人样貌,待日后报仇。
红袍太监见众人多是惊恐为难,遂呵呵笑起来:
“别紧张,逗你们玩笑呢!世孙的院子哪敢睡?便是皇上也不许咱家放肆啊。”
他含笑顿了顿:
“睡小姐的屋子吧。”
一晌默然。
众人僵直,鄢凌波脸都白了。
赤裸裸的羞辱啊…
他握紧云头手杖,刚跨出半步,只听梁宜萱窜的跳出。
“不行!”
她高叫。
鄢凌波半伸出去的脚步收回,云头手杖却越握越紧,掌心噌噌冒汗。
宜萱也是他的妹妹啊。
大人们又气又悔。怎么把这个刺头带出来了?只怕惹祸啊!
红袍太监面目一滞,玩味看向梁宜萱:
“小姑娘,为何不行啊?”
“贵人,”老夫人凝眉上前,“她小…”
红袍太监抬手打断,含笑朝梁宜萱踱步:
“我就喜欢性子烈的小姑娘。你倒是说说,怎就不许了?敢是嫌弃咱家?”
梁宜萱紧咬嘴唇脸色发白。
她只道女孩子的闺房不能容外男留宿,何况是太监?这等极悔闺誉的事,便是死了也不行!
一时感同身受,头脑一热便冲出来。
她十指扣在一起,半捻着素净裙带打转。圆眼鼓着,脸蛋粉扑扑嘟起,焦急模样倒见出些娇俏来。
红袍太监呆看半晌,才温和笑道:
“小姑娘,你别怕我啊,我又不吃人的。为何不行,说清楚就是了,我又不怪你。”
52书库推荐浏览: 沐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