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再仔细也不定能察觉,只可惜鱼线光滑,映照得四周光线略有不同。若非长年与机关打交道,又多在黑暗墓穴中,梁宜贞也练不成辩光的本事。
她心头暗笑。
那姐弟二人真有趣,多少年没人敢同她玩这个了!
“贞妹妹,”梁南淮忽道,“怎么不走了?咱们上西亭歇一歇吧。”
梁宜贞却不动,只道:
“不是大姐与小弟相邀麽?却不见人。不如,等他们一同上亭。”
梁南淮险些惊掉下巴。
梁宜贞放下架子等他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又看一眼亭子:
“贞妹妹金贵,还是先上亭吧。”
从前的梁宜贞对这般话最是受用,眼下却无动于衷。
梁南淮说着便要上去。
眼看他足尖就快触到鱼线,梁宜贞忙伸手拦。谁知他却反手扯住她的衣袖,直往下拽!
梁宜贞不防,一个踉跄,脚跟直踩鱼线。
不好!
眼看鱼线已断,墨丸将射。忽见一云头手杖,拦腰伸来。梁宜贞一把抓紧,借力转身,恰撞入一个怀抱。
白衣翩然,衣袖自她鼻尖拂过,似有青草香气。
一时醉然,天地静默。
忽闻噼啪几声,墨丸连发,尽打在他飘飞白衣上,乍开一幅泼墨山水。
第五章 凌波公子
梁宜贞似飘落回地面,待站稳,那人才松开。只见他落落白衣,面似皎月,令人见之忘俗。
可惜,是个瞎子。
他双眼束了根雪白丝帛,似乎刻意提醒众人。他是个瞎子!
可这般人物,要怎样的双眼才能相配呢?梁宜贞想着,不觉已痴了。
“凌波哥,”梁南淮惊道,“你怎么来了?这……这怎么回事?你的衣衫……”
衣衫已然墨迹斑斑。
“是墨丸吧?”他含笑道,鼻尖微动,没有丝毫火气。
若是旁人,白衣染墨定然狼狈。
可他,依旧好美啊!泼墨山水中,正一位如玉如月的翩翩佳公子。
原来,他叫凌波啊,名字也那样美。《洛神赋》有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可不正是说他么?
“原是位男洛神。”梁宜贞自语。
她正兀自含笑,不知何时梁南淮已至身边,围着她打量:
“贞妹妹,可伤着了?此处怎会有墨丸?好在凌波哥仗义相救,这些墨丸若真打在你身上……”
他一把捂住眼,不忍直视。
梁宜贞看他一眼,心下冷笑。
若非他故意扯一把,这个机关本可以避过!现在她怀疑,此前鹅卵石上的机关也是梁南淮故意触发!
这些活人心思弯弯绕绕,就是麻烦!
瞎眼男子久不闻她说话,遂道:
“宜贞,可是吓着了?”
梁宜贞一怔。这声音如春风化雨,太美了!
迷醉间,原主的记忆也回来些许。
“凌波哥,我没事。”
她仰面一笑,贪婪直视眼前的姣好容颜。他看不见,她也更加肆无忌惮。
鄢凌波,十五岁至川宁做古玩起家,三年已成川宁首富,与晋阳侯府交好多年。
至于来历背景,似乎从未听人提起。
“没事就好。”他微笑,“且将手杖放下吧。”
梁宜贞愣然。
这才发觉,鄢凌波用于行走的云头手杖,一端还被自己紧紧握住。
她忙松了手:
“凌波哥,抱歉。”
盲人没了手杖可不是玩笑的。
盲人?!
梁宜贞脑中一闪,盲人怎么能分毫不差地救她?
“凌波哥方才……”她话至嘴边却猛闭了口。
提起人家的缺陷总不大好。
“我能听啊。”
鄢凌波笑说着,双耳顺势动了动,竟见出一分俏皮。
梁宜贞掩面一笑,看他满身墨迹,又有些懊恼:
“可惜未躲过恁多墨丸。”
鄢凌波咯咯笑两声:
“不打紧,左右我是看不见的。”
他说来只当寻常玩笑,并不是酸话。
“凌波哥!”
“凌波哥!”
两个声音一先一后,带着兴奋与激动。
只见梁宜萱与梁南清已自树下出来,见了鄢凌波的模样,眼中闪过尴尬。
梁南清四下看看,忽提高嗓门,冲上前去:
“哎呀凌波哥啊!怎成了这副样子?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这还是我那温润如玉,白衣似雪的凌波哥吗?”
他言辞恳切,再没比他更无辜的了。
梁宜贞笑容凝滞。
这么理直气壮吗?那个杀千刀的,不就是小少爷你!
“凌波哥!”梁南清似抱不平,“到底是谁干的?我们找祖母评理去!要祖母罚他!”
他说着便朝梁宜萱使眼色,也不避人。
左右鄢凌波看不见,梁宜贞又傻。至于梁南淮,一个背锅的怂货,还用顾忌他?
梁宜萱忙附和:
“对对对!凌波哥那样好的人,谁这般整你,当真是坏透了!”
虽是胡话,可她脸上的气愤不平却不是装的。
本是整梁宜贞,阴差阳错竟害了鄢凌波。凌波哥待他们最好最和气,与亲兄长无异,到底过意不去啊!
鄢凌波笑了笑。
小孩子的把戏他如何不知?眼虽瞎了,心头却明镜似的。尤其这姐弟二人,向来无法无天惯了。
他们哪里是要整他,分明是整梁宜贞!
“宜萱,南清,当真要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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