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穷,她生来残废,她脾气古怪,她命不好,皆不是旁人讥讽她利用她伤害她的理由。他们以此为借口讥讽她利用她伤害她,她便要为自己讨回自己的尊严。
他们不给她尊重可以,她总会教他们跪下来仰望!
天光大亮,小丫鬟才服侍纪澄起身换上干净整洁的衣物去夫人老爷的院子吃早饭。
纪澄的两个异父弟妹看见父亲出现在饭桌前,惊喜地凑上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们的娘亲坐在一边看着也是满脸温柔的笑容。
纪澄冷眼旁观。
皇商耐心地一一解答了儿女的问题,这才将目光投向纪澄,温和道:“你便是纪澄吧?我听你娘念叨你许久,终于见到你本人了。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吧,我和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有什么需求只管与下人说。”
纪澄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子:“谢谢叔叔,谢谢娘亲!这里很好,我住得惯,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只是……娘,您不是说阿姐会跟着叔叔一块儿回来么?”
那夫妻俩表情俱是一僵。
男人清了清嗓子,皱眉道:“阿澄啊——我可以随你娘像这样叫你么”得了纪澄点头,他接着道,“你说的地方是不是错的啊?叔叔派人去那里找了,没找见你姐姐啊!”
纪澄满脸不似作伪的讶异:“怎会?我在那儿住了二十一年不可能说错的……阿姐没有二轮车能上哪儿去?”
男人接过她的话茬,把话题引开:“是啊,她会上哪儿去呢?对了,你不是说你去绣坊之前托了对门的人家照顾她吗?她会不会在那户人家家里?改日叔叔派人去扬州再问问再找找吧,你别担心。”
纪澄看起来满脸感激:“如此,便多谢叔叔了!”
她娘忙着打圆场:“好了好了,都过来坐下吃早饭吧!再不吃粥该凉了。”
五个凳子,夫妻俩相邻而坐,那对兄妹也飞快占了靠近爹娘的位子坐下,唯独纪澄孤零零地坐在一边,仿佛自成一国。
她本就是独自一个人。
☆、第七世 天各命(九)
二十
纪澄她娘与皇商很快为纪澄请来两个教授礼仪的嬷嬷。
她们好像与她天生不对付,白天对她诸多苛责也就算了,即便她夜里睡觉也得按她们要求的规矩来。
纪澄被折磨得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可她并不打算向任何人诉苦。
一是她不屑,二是她就算说了也没人会听。
不过短短半年,她的言行举止已达到了教养嬷嬷的要求,像一个真正的闺阁小姐,任谁来看都挑不出毛病。
而她娘与皇商那边也帮她打点好了一切。
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商家因病弱养在乡下多年的大小姐,如今芳龄十六,
芳龄十六……纪澄冷笑,若不是自己生得羸弱,都二十一二的人了,哪里能让他们瞎编出一个花枝般的十六岁来?
倒是纪汀,纪汀因年纪小小便扛起一个家,分明与纪澄同岁,两人也长了极其相似的脸,却显得年纪更大一些。
她到底是姐姐。
没过多久,宫中散了一批年纪大了的宫女,而皇商也正在这时提出要将纪澄送进宫中享福去。即便纪澄那日没偷听到他们夫妻讲话,听皇商这么说,也知道他绝对不怀好意。
对她来说,世间何处都是炼狱,扬州的无穷尽的流言,京城是血亲的算计,那座皇宫里又会是什么?她想不到,但她绝不会是进去享福的就是了。
皇商白天才和她说了这事,她装作毫无心机地应了。当晚便有一个面色苍白好似敷了一层粉的太监来到皇商家里,点名要见纪澄。
纪澄为老嬷嬷们按着梳妆打扮好,押送般送到皇商的书房。通明的灯火中,那老太监的脸色看起来都比她的红润许多。
老太监仅用三角眼的眼角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着跟前的茶盏微笑道:“大人若是舍不得嫡女,直言便是,何必找个婢女来糊弄咱家?”
皇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也不得不赔着笑脸道:“李公公此言差矣,阿澄与嫣儿一母同胞,只不过因为体弱,为在下养在别院,等长大了病养好了,才将她领了回来……”
老太监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皇商只好讪讪住了嘴。
“你过来”太监看着茶盏心不在焉地低声道。
皇商朝纪澄使了个眼色,纪澄面无表情地碎步走上前来,半跪在二人跟前。
老太监伸手掐住纪澄的下巴,逼她抬头,声音尖细地讥讽道:“瞧瞧这脸,画得跟个鬼似的,咱家的洗脚婢都比贵小姐娇俏几分,这等货色送到御前,莫不是想污了圣上的眼睛?!”
皇商大惊:“圣上?!李公公,这……”
李公公似笑非笑:“怎么,大人以为呢?”
皇商忙道:“今日……今日,李公公且慢,府上嫣儿她……”
李公公起身掖了两袖,神色恹恹:“晚了,大人既不愿送嫡女进宫,咱家也不便勉强,就此别过……”
此时却有另一道声音响起:“公公且慢。”
李公公嘴不是嘴脸不是脸地回头瞥了一眼,却见纪澄站起来顺手将桌上的茶壶提起来,用半温的茶水将脸上的脂粉冲洗干净。她取帕子将脸擦干净,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这府中的嫡女没机会了,那不是这府中嫡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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