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地点在一个常人难以企及,遑论踏足的地方。
大玄王宫。
凌家在朝灵,与王室关系较密。凌霄与刚继位不足四年的新帝和年轻的亲王交好,子梧听说他定下婚礼的日期后,特地邀请他在王宫举办婚礼。
婚礼的宴请对象也都是社会上有一席之地的人物。
礼堂内,大团大团的玫瑰花装点在每一个角落里,白蓝相间的色调,点缀几支浅绿、淡黄。宾客已提前到达,互相打着招呼,等待着婚礼正式开始。
十点整,踏着婚礼的钟声,身穿礼服的凌霄牵着新娘的手步入礼堂。
新娘一头黑色长发盘起,化着精致淡妆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身后三个高矮降幂排列的小女孩挤在一起,托着婚纱。再后面两名一同做伴娘的少女,是方诗的妹妹。
比起伴娘这边的热闹,凌霄旁边就显得有点冷清了。可伴郎的人选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好,年轻的亲王尚未娶妻,腰佩礼剑跟在一侧,虽然已经一再低调,以免喧宾夺主,参加婚礼的不少年轻女性仍旧不时投去一个饱含爱意的眼神。
交换誓词。
交换信物。
交换戒指。
一切程序都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差错。
凌霄取过戒指,牵起新娘的半只手掌,对准左手的无名指。戒指碰到方诗的指尖,礼堂中一片安静,只有缓缓流淌的乐队奏响的曲调。每个人内心暗自紧张兴奋,等待着最激动人心的一刻。
凌霄的动作很慢。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一再被拖长,电影中的慢镜头也不会比这更加折磨难耐。方诗忍不住抬起眼睛看了凌霄一眼,她面前的男人专注地看着戒指,只是戒指。
她下意识地缩了下手,立刻被凌霄拉住,换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短暂而又漫长的折磨,短暂而又漫长的平静。短暂而又漫长的被打破的平静。
礼堂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不过片刻,声音就彻底消失。
下一秒,一声尖利的指责犹如平地惊雷在礼堂中炸起滔天巨浪。
“凌霄!你这个负心汉!”
所有人都看向礼堂入口处,安格莉卡站在门口,淡金色的长发有几丝凌乱,琥珀色的眸子里装着距离她最远的新人,不甘又恼怒。
“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娶我的。”
这早已不知道是一句玩笑还是情急之下的安抚,被一个女孩子心心念念放在心上辗转过无数个日夜。抛弃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站在这里,求得的绝非一份值得。
“我问你,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旁边那个女人?”
满座哗然。
两家长辈都开始有些尴尬。来宾们窃窃私语。三个小孩子有点茫然,面面相觑。子棣只是笑了笑。
“回答我。”安格莉卡盯着凌霄,盯着那个至今为止,还有胆子直视她的男人。
凌霄没有放开方诗的手,“安格莉卡殿下,这里是……”
安格莉卡打断他,“我已经不是公主,你不用称呼我殿下。”
凌霄呆住,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安格莉卡的话在他的大脑里来回转了几个弯,这句话太难懂了。
又太好懂了。
礼堂入口的一侧,露出一角颜色。
“我不是公主殿下,”安格莉卡继续说着,“你还想用什么理由来敷衍我?”
时间静止了一分钟。
牵着方诗的手忽然松开,方诗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触手只有空气。凌霄礼服的衣角在她的视野中,轻烟般飘过。
她已明白。
愤怒吗?不甘吗?
只是觉得羞辱,莫大的羞辱。既然最后还是这种结果,为什么要举办这场婚礼?就为了让她当众出丑吗?
方诗呆呆看着一步步走向安格莉卡的凌霄,周围那么吵闹,她却觉得那么安静,那么压抑,要将她压迫至死的难耐。
她跑下去,跑出礼堂,长长的婚纱绊住她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她摔倒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守卫看着她,和其他人一起嘲笑她。
守卫站在入口两侧,目不转睛,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一只白得过分的手伸过来。她抬起头,看着这只手掌的主人。金发琥珀色的眼瞳,跟随妹妹前来的男人沉默地伸出他的手,希望他面前这位女士最好不要因为扭到脚而哭泣。
“为什么?”方诗质问着,质问的是她自己,是安格莉卡,还是她面前的陌生人?
徳特里希叹了口气,笑了笑,有点无奈,和一点怜悯,“一个嫁给谁都无所谓的女人,娶她的男人也只会觉得她可有可无。”
婚姻是为了取得利益,利益已经取得,就没人在乎牺牲品的想法了。
说起来,他是不是应该为安吉儿庆幸一下,她喜欢的那只猴子,还不需要为了利益出卖自己的婚姻。
那只猴子只是,在他的处境中做了一个稳赚不赔的选择。
婚礼如同一出闹剧,一出欢乐的闹剧。临时更换的结婚对象几乎没能影响到什么,背后强大的团队和品牌供应商几乎就在一个小时内将所有问题解决。
没有化妆的新娘依旧美丽,踢掉碍事的高跟鞋,爬上数米高的梯子,切开九层的蛋糕,由凌霄递给等待的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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