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六姨娘勉强扯了扯唇角,盯着大姨娘的目光里带着几抹提防,又强撑着笑脸奉承老太太,“平日里茗哥在我这儿,是怎么教、怎么哄都不开口说话,今儿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姐姐们一逗就开了口,可见老太太身边是真的被佛祖保佑着的,今儿茗哥可是沾了老太太的光呢。”
几句话,把老太太哄得更是眉开眼笑,不过老太太到底矜持些,她先抬眼看了看两个孙女,又叫紫苏,“搬几把椅子过来,明天你去库房再找出几把来,现在家里人口多了,有些坐不下了。”
“是。”紫苏答应着出去找人搬椅子去了,老太太又看向茴娘,眼中多了几分慈爱,“我看,茗哥和茴娘倒是有些缘分,偏偏她来了,她一开口,茗哥就说话了。”
大姨娘和六姨娘同时目光一闪。对于六姨娘来说,和“二姑娘有缘”这种事,肯定是比不上“和老爷有缘”——哪怕是和“老太太有缘”、“和太太有缘”、甚至是“和四姑娘有缘”都要更好些,怎么偏偏是二姑娘……偏偏是这个生母被老爷厌弃又早死,刚从西北老家过来的二姑娘!
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想着今天能让儿子一鸣惊人,没想到……可是二姑娘今天刚进府,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打算,又在行过礼之后大喇喇地直接过来逗自己儿子?能打乱自己全盘计划的就只有……她一边思忖,一边用眼角狠狠地剜了大姨娘一眼,肯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但是对于大姨娘来说,这二少爷和二姑娘有缘,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年龄排行不占优,出身不占优,宠爱也不占优,只要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早日考出一个功名来,这个家,以后就是自己儿子的了!
简单的一声“姐”,被众人闹腾出了不同的含义,好在紫苏很快带着小丫鬟们搬了四、五把椅子进来,分两排摆在炕下,大姨娘和六姨娘挪出些位置,让芙娘和茴娘能够坐下。
秦孟远带着长子秦嘉蓉走进屋的时候,芙娘和茴娘才刚刚坐下,见他们两个进来,屋里的女孩们全都起身行礼,五个人一齐向秦孟远行过礼,除芙娘外的另外四个又向大哥秦嘉蓉行礼,姨娘们也都纷纷福下身子行礼,魏氏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秦孟远,转身坐到炕边的椅子上,待秦嘉蓉向她行过礼,又招手叫茴娘过去,“茴娘过来见见你爹。”又似笑非笑地扭头看向秦孟远,“老爷看看茴娘,可像白家姐姐不像?”
魏氏看似是大大方方地提起了白氏,但是话语里却带着隐隐的锋利,像刀尖一样刺着秦孟远。秦孟远干咳一声,等茴娘走过来单独给他磕了头,才漫声道:“你刚从老家过来,在家里还习惯吧?”
刚进京连十二个时辰都没有,谈得上什么习惯不习惯?秦孟远这声关心也未免太过空洞敷衍了。
“还习惯。”茴娘垂着眼,低声回答。
秦孟远瞄了魏氏一眼,又肃着声音问道:“茴娘,你这次进京,可有带着你外祖父的文章在身边?”
茴娘微微瞪大了眼,硬生生压下一声冷嗤。若问外祖父的文章,当年母亲身边倒是有不少,但是就在外祖父出事之后,是秦孟远自己,把那些文稿像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把火全都烧掉了,连一张碎纸片都不曾留下,现在却来问她要?
“回父亲,茴娘身边……没有先人手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句话,又要保证话出口的时候不露出怨恨,最后几个字音隐隐有些发颤。
秦孟远这话问得虽然无耻,却把自己的目的明明白白地坦露在了妻子面前,魏氏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稍好了一些,说出来的话也不再那么阴阳怪气,“茴娘,你坐吧。”
茴娘老实地坐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心底一片冰冷的漠然。老太太刚刚一直不发一语,现在却自认为找到了说话的好时机,她颠了颠怀里的小孙子,“远儿你可是慢了一步,没听到刚刚咱们茗哥开口说话了呢。”
“哦?”听母亲提到小儿子,秦孟远果然来了兴致,他探手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嫩脸,抬头温情地看向六姨娘,“这么快就开口说话了?你把茗哥养得很好。”
六姨娘的脸色徒然间就明媚了起来,她在几个姨娘中原本也是最年轻的一个,穿着打扮也最娇媚,带着一丝少妇的风情,“都是站了老太太的光呢,非得到了老太太屋里,才开口说话。”
“老太太刚说茗哥和二姑娘有缘呢,二姑娘一逗,就说话了。”大姨娘趁机眉眼盈盈地接话。
秦孟远却没有显露出不满来,反而是一脸好奇,“怎么回事?”
老太太含着笑把刚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末了又道:“你说,可不是缘分嘛?”
秦孟远神色一动,抬手捻了捻胡须,“这倒是……”他沉吟了片刻,目光在老太太怀里的小儿子和茴娘之间来回挪动半晌,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有缘好啊,只盼着日后茗哥能像他外祖父那样,也考个探花回来。”
这话一出,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当其冲的,就是魏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许多,不过,她到底是公主府出身,政治敏锐度稍微高些,听得懂丈夫那句话背后的意思。第二个脸色难看的就是大姨娘了——对于六姨娘来说,反正她也只是个姨娘,自己儿子认哪位主母的父亲做外公,对她来说都没什么两样。不过如果自己儿子真能考个探花出来……自己说不定还能顺带着得个诰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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