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斋的话传至苏绫耳边,清晰可闻。
“语言,是最伤人的利器。”
自唐以后,东瀛岛国便不再向天都进贡,自然没有友邦之称。
隼的腰间绑着三柄刀,长短不一,手中握着一口寒锋。染成一色鲜红。
凤阳的小脸下巴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
她有些懵,甚至忘了喊疼。
他们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北国的雪下得那么大。
不明白阿努伊人眼中的天都代表着什么。
更不明白,杀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简单。
苏绫想通了其中关节,寻思着眼下天子若是了解一些历史,就会知道在琉球诸岛,包括这雪国虾夷地,都将曾经的天朝上邦当做一头巨大凶兽来看待,若哪年秋收老天爷不开眼不景气,冬粮青黄不接。例行军队是要出关征马草的,说得难听点,就是强盗。
而海域的掠夺,最先叫宰鱼,后来到了清朝也叫割羊毛。
所以北海道的原住民阿努伊人,也会如此仇视外来船只。
“隼…我好冷。”
凤阳的话被风声掩住,听得不太真切,“朕”的自称,也换成了“我”。
“隼…”
“隼!”
声音大了些,像是耍着大小姐的脾气。
眼前的带刀侍卫,默不作声,突然回头狠狠盯着她。
凤阳没有害怕。
“你想干什么!朕是天子!”
男人收敛了些,他的眼神从恶毒的凝视,变成失落,最终,是深深的悼念。
“隼…抱抱我,我…我要死了。”
凤阳扔下怀里的两柄刀,深深陷在雪里。
“微臣虽是武官出身,也读了几年书,昭仁公主晓得男女大防,不可亲近,这是杀头大罪,微臣不敢。”
凤阳撒着气,她嘟嘴踢着雪,说什么也不肯再走。
侍卫脱下了棉袄,里外两层,一层包住了雪地上尚且染有同袍之血的刀,余温将雪化开一个水坑,又用棉袄紧紧裹住。
另一件,给他口中的昭仁公主披上。
那一身墨黑蟒袍,在雪中格外显眼。
苏绫看着这一幕,终于想起了主线剧情中天子的身份…
“天子…天子…”
“真是有趣!”
苏绫已经可以确定如今的年代,为1644年,甚至能知道眼下这一幕追根溯源的诱因。
天子,是昭仁公主,长平公主的妹妹,明朝最后一个皇帝,朱由检的女儿,在这一年,她被亲爹亲手砍死。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位崇祯帝最后还说了一句。
“别怪我,这锅我不背,要怪,就怪你生在帝王家。呵。”
苏绫念叨着皇帝的台词。
而正史如此,眼下显然是个架空世界,这位本该死在宫廷斗争家庭暴力中的昭仁公主,却由玩家扮演着,由锦衣卫护送,逃到了虾夷地,也就是北海道。
语言不通,旗帜和海贼官盗团差不多,自然本地的原住民,这些阿努伊人会向这艘仓乱中出发的逃难船,发起演习多次的,人人交口流传的进攻。
自然,他们也逃不过这一劫。
“这就是,一朝歌谣的终幕。”一刀斋说完,揭开锅盖,香气溢了出来。
苏绫也从那多线剧情的幻境中脱出。她蹬着爪子挠下巴,看来身上还真的长了虱子。
她一步步爬到火炉旁,打了个哈欠,甚至伸懒腰的姿势都是仰背双爪抵天,骨骼十分惊奇。
猫婆婆和一刀斋两人见苏绫这般拟人化的模样,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千绪,姑且以后如此称呼猫婆婆,她似乎与一刀斋很是熟络,见她踏着麻靴,一步步防着火星,小心谨慎地靠了过来。
“忠明,羽书不够。”
羽书是战国时代后德川幕府为了治理之前战乱下各家私铸的铜币之乱与经济崩盘,制造的第三版纸质货币。
见一刀斋从袍中拿出一扎纸币,落了一张在苏绫的脑门上,她仔细瞧去,羽书中央绘着五大力菩萨,以及年号,价值几何等等符号。
千绪见苏绫仔细端详着羽书,凑下来细心地讲道:“这是要跪的神仙,我们要变成这样的神仙。”
苏绫想了想,千绪妈妈大概是在说,要想成猫神,还得搞个大新闻,得让官方认证,这和清朝野仙保家一个意思,当那胡黄灰黑青成了狐狸、黄鼠狼、老鼠、熊、蛇这五家仙,也是经过皇帝认证的。
人家官方给你做宣传,拜祭台,上神像,镀金身,想不火都难啊。
思考完这些,千绪又从褂中撒出些煤炭,一颗颗递给一刀斋。
他细细挑着,与那猫妖默契无间,给一颗,拿一颗。时而皱眉,时而带笑。
挑出那些未炭化完全,带着木枝的劣质煤炭花,扔到一旁,材质上好的便细细收于后堂的柜子里。
苏绫看到,他已经收藏了很多炭,也不知作何用处。
“他要锻刀?”
远方飞来一队大雁,让苏绫稍稍知道了现在的季节,大致是秋末,不过这雪国自然是没有四季之分的。
而架空的世界,更是带着些魔幻的色彩。
“人生十数年,如梦似幻。”一刀斋抵着刀,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好似一尊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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