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骑兵队,鬼不假思索踏了进去,门房不认得这人,拦下了他。
只见鬼从怀里掏出张黑布,往脸上一罩,这下门房认得了。又瑟瑟发抖道:“忍者大人,我看了你的脸,你不会杀我吧?”
鬼笑了笑,不做言语,顺着校场往对街走,省了不少路。
天气干燥,他在库房坐了会。
挽起头发,削下过长的部分,扎了个小辫,露出额头,免得挡住视线。
拔出刀子,拆下卷柄和目贯,看着刀茎上的铁锈。
茎上的锈迹一般不磨,这能辨别刀的使用年限。
完成这些后,他又原封不动的装好,喝了壶水,扯了些马草嚼,引得认得他的马夫一阵嬉笑怒骂。说他这人混账,贱养成马也能活。
鬼出了校场。终于走到城东的异人街。
他看见一些南蛮物小摊,卖着他认得认不得的瓶瓶罐罐。
有玻璃象牙。有毒药迷香。
他以前拿到的蛛毒也是在这寻来的。
“淡巴菰怎么卖?”
鬼矮下身子,随意选了处摊贩,老板一脸面黄肌瘦,眼睛里透着鸡贼。
“客家要干的还是湿的?”
干一说烟草炒制后的陈年叶子,湿一说新鲜出土的黄绿烟叶。
两者差不太多,只是翻炒工艺与否,还有陈年叶子的是否生了霉,这点很重要。
抽出肺病,那是要死人的。
鬼攀谈着,绿烟叶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提神醒脑。
辣味冲鼻,苦味渗心,能尝到泥巴的腥。
“这两担多少钱?”鬼淡淡问道,独眼瞟着小摊旁,不远处挂着十字章的大房子。
老板一听来了大客,笑得合不拢嘴,伸出三个手指头。见鬼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奉承道:“贵人来求上帝的?”
鬼点点头。
老板说:“那儿白洋鬼,也来我这儿买烟呢。说清淡了些。”
“我闻得到,你同他们处的多了,身上一股子狐臭。”鬼抹了抹鼻子,指着那大房子:“你会留一些给那些贵人吗?”
老板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那是肯定要留的,我们生意人,怎能得罪这些脑袋系在裤头上,远走他乡的异人。”
鬼点点头:“他们一般多久来拿货?”
老板觉着眼下人问得有些多,不过鬼递来了一贯大钱,立马让他开口道:“还早着呢,那些懒汉夜夜有女人睡,一天吃四顿,午晚宵禁时出来溜达,睡前还有一顿饭。”
“胖吗?”
“富贵人家,年纪大了都有福相。”
鬼听着,又抓了一把干叶子塞进嘴。
苦,苦到说不出话,又苦又涩口。
嚼久了,一阵清香传来,有淡淡辣味。
嘴有些麻。
“有条凳吗?”鬼问道,塞了第二贯大钱。
老板屁颠屁颠儿跑出去,招呼隔壁卖饭食的小哥抽来长凳,两人居然熟络到肩并肩坐下了。
太阳渐白,晒得鬼的盲眼有点儿痒。一早上和老板聊有的没的。
“客家是武生?”
“对。”
“哪一家的?我有个小儿子,想送去学剑。”
鬼答非所问:“存了多少钱了?”
老板有些警惕,又以问答问:“学客家这手剑要多少钱呀?”
“很多很多…”鬼看着这副残躯,又加重了语气:“很多…很多。”
老板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将话头接下去,只好沉默。
鬼又问道:“你用这淡巴菰吗?”
老板摇摇头:“不敢用,用不起。”
“不敢用还是用不起?”鬼问:“心疼?”
老板又摇摇头:“抽多了,会死的。”
指着那十字章。
“白洋鬼叫礼拜天,一个月四次,我们这些承了地头蛇担保的商户,要去跪章子。谁不去,要挨打。”
鬼来了兴致,他坐长凳靠在墙上,细细听着。
“有一次婆娘临盆,我没去,那教头喝了酒,打得我皮肉翻开,舍不得买药,就吃淡巴菰止疼。”
鬼笑道:“打得好。”
老板不开心了。“客家说的什么话…”
鬼:“自然是满口胡言,说的鬼话。”
眼中别有深意,看着缓缓从教堂走奔着烟摊而来的洋人。
那些摊贩眼里,只有深深的憎恶与恐惧。
一路上,他们就像是进了自助餐厅,随手拿着吃喝,被选上的厨子还得赔笑感恩。
这是神的恩惠?
“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舒心地笑了。
老板扯着鬼的衣角,意思是让他收敛点儿,眼见那一行洋人马上要到摊前,老板急得满头大汗。
“客家…客家别笑了客家,我的祖宗诶,你发什么疯。”
鬼好不容易停下,伤口都有点儿裂开的征兆,又疼又痒。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见领头一个身形魁梧,两米出头的大个抓了把叶子,嚼了起来,粗声粗气骂道:“呸!真淡巴…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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