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奇在任务与道义的抉择中踌躇不前,他是南军,在南北战争被称为掠夺者,奴役四百万黑人的地主手下,最为凶悍的走狗。
这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的家庭,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加入的军队与为之死斗的敌人。
“得了吧,盖奇。你不像个手软的家伙。”
苏绫调侃着对方的犹豫不决,甚至稍稍偏过头,蹭着他的手臂,绕过了枪口。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盖奇从暮年的反射神经中惊醒过来,苏绫已经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噗通—
回过神来,他已经看见了科罗拉多的天空。背脊发出阵阵疼痛,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到想吐。
苏绫顺手完成过肩摔,朝着年轻的小乔治招招手。
“这儿!”
“在这儿!”
一小时后,车上的客人又多了一位。
“乔治-安德鲁!”
盖奇红着眼,瞧着年轻到容光焕发的乔治。
“你总算醒了,我在阿尔冈昆就一直念叨着,念叨着以前当兵时让一位厉害的俘虏跑了,政府少我八百刀赏金。”
克里斯汀的脸色不太好,她对于盖奇的态度属于爱理不理,甚至不愿与对方做出任何交流。
苏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克里斯汀对于自己没将盖奇老头击毙这件事非常在意。
而且…
苏绫将那张属于黄雀的绝杀令藏了起来。不知什么原因,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属于女人的直觉。
“我终于可以叫出你那肮脏的名字了。混迹在黑鬼里,屠杀同胞的侩子手!”盖奇大吼大叫着,山羊胡一抖一抖。
乔治用假肢踩着他的膝盖,贴近了道:“省省力气,我们都快一条腿踏进棺材了,你瞧…”
他指着车窗外。
“这儿是美利坚,就算南北战争结束了,三十年后,是奴隶的,依然是奴隶,是恶魔的,依然是恶魔,他们从骨头里记住了这种心性与奴性,残忍与麻木。”
乔治又说道:“施虐者享受着施虐的快感,受虐者依然甘于平凡。”
顺便补充着战争的简单结局:“无条件投降?那是因为…”
盖奇低下头去,替乔治说完了这段话。
“只有小孩子才关心对错…大人的眼里只有利益。”
“没错!”乔治伸着两根食指,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你很不错哟!”
盖奇像个不肯认输的小孩子那样,执着且固执地咒骂着乔治:“你这个逃兵!懦夫!我们的战争还没结束!”
“普莱斯中士,你要和我斗枪吗?”乔治托着老人的脸,让他抬起头,固执的独眼让乔治想起了盖奇年轻时的样子。
“呸!”
一口粘稠的黄唾沫吐在乔治的脸上,让乔治顺手擦去,往盖奇的嘴里塞了支烟。
乔治给对方打上火:“今天,你只是选了个北军十一月革命战役胜利纪念日,然后带着一条古董,来刺杀我?”
“我来了结一段旧怨而已。别无他求。”盖奇总觉得哪里输了,又摆了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乔治:“那么…过去的二十九年里,每一个日日夜夜,为什么不随时来找我叙叙旧呢?”
盖奇解释着,苍老的声音仿佛喉咙中养着一只寄居蟹,他有些词穷。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上个月…”
就在此时。
苏绫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克里斯汀的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带上了一丝不谐的表情。
愠怒、憎恶与悲切。
而盖奇的话也戛然而止。
他剧烈地咳嗽着,喉头发红,气管肿大,满脸通红就像是窒息了。
仿佛有人掐着他的脖子,他变得非常虚弱…
“盖奇?”
乔治扶着他的肩。
“盖奇!”
老头儿死死抓着乔治的衣领,另一只手挠着胸口,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在爬,痒到了极点。
“盖奇!盖奇!”
“克里斯汀…”
很快,他没了气息,从嘴里发出阵阵恶臭,像是死了多年的活尸。
“克里斯汀!你干了什么?”
乔治明白了什么,但他不明白女巫的手法。
克里斯汀略冷漠地答道:“他有病,仅此而已,恰巧在最后一刻爆发了。说不定上个月他才得到了医生的诊断,在生命最后一刻决定来找你寻仇。”
“好吧…”乔治无法反驳,从表象来看,盖奇无非就是个抽了大半辈子雪茄的老烟枪,但是急性气管炎而死,这种概率恐怕低到令人无法接受。
不等乔治去火车头,告知车长旅途继续,克里斯汀便说:“我们去巴卡吧?”
“去那儿干什么?”乔治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说不上哪儿不对。”
“你不是个挺重情义的男人嘛?”克里斯汀坐了下来,慵怠懒散地拉着乔治的手。“他的故乡在那儿,我也想度度假。”
乔治反问道:“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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