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女人轻轻地惊了一下,明显地平放在那里凭脉的手在骤然间发胀了。柳子言抬起头来,看见女人一脸羞红地说:“不多……稀稀几根。”
柳子言立即明白了女人的误会,暗暗叫苦了。怎么能提问这些无聊的话呢?凭着感觉,女人是喜欢了自己,起码可以说并不讨厌,方在没人干扰的空房里能让他凭脉,一旦认定了淫邪而反目,岂不同这可爱的女人连话也说不成了吗?柳子言赶忙解释:“我,我……”女人却在羞红脸面的瞬间被另一种东西所刺激,被凭脉的手捏成了一个小小的软拳捶在他的肩上,喘笑道:“你这是什么先生?你这是什么先生?”拢在头上还未完全梳理好的一堆乌发就扑撒而下,摩抚了柳子言的额角和一只眼.以至在一副软体失却了平衡倒过来的时候,柳子言一揽胳膊,女人已在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期然而然,柳子言如梦中从高崖下纵身跳下,巨大的轰鸣使心脏倏乎停息了,他疑惑着这是不是现实,又一次注视了在怀中已微闭了眼皮而嘴唇颤动的女人,头脑里极快地闪过这女人怎么就委身于我的问题。是真的钟情了我还是个淫荡的雌儿或者更有什么阴谋而陷害我?如果在怀里的不是掌柜的女人,是普通人家的待嫁的姑娘,这一切顺理成章的事情就会有了。但自己一个被姚家雇请来的贫贱之人怎么能干这种约礼违常的事体呢?正如苟百都所说,这是个饿慌了的娘们儿,这一刻里淫情激荡。为了满足自身而要他充当一个工具,作用如同一条狗吗?坦白的仍是纯洁童子身的柳子言这么一思索,笨拙得竞不知如何来处理这个女人。再一次看女人,女人眼睛睁开了,燃烧着火一样的光芒,樱红的口里皓齿微开,柳子言的血又重新涌脸,将刚刚闪现出的思索又都粉碎了。他把女人再次搂紧,潜意识里似乎明白面对着的将是一盏醇酒,但醇酒的泛着嫣红颜色的美艳,使他只感到心身大渴。柳子言把四姨太放倒在了床上,解开旗袍,看见女人白腴的肚皮上裹着
一件艳红的裹兜。“不要看,你不要看!”柳子言手足慌乱满头大汗……终没有成功,他便很快一脸羞红地跑出门了。
出山的太阳已经灿灿地照着了半个房廊,院中枣树上落下一只翘尾的喜鹊在欢快地叫。小房里的四姨太在砸摔着茶碗,踢倒了凳子,随之一疙瘩东西从窗子里甩出,哭声就起了。柳子言看见了那是女人的红裹兜,兜带儿全然撕断。
贼一样回到厢房的柳子言,心仍跳个不住。他怨恨着自己的无能,原来是这样一个泪蜡头的男人吗?他想,虽然并没有从肉体上接触女人的经验,但自己并非无能呀,为什么那一时竟会心狂力弱呢?柳子言回想着刚才的场面,便听到了狗咬,去村前河里挑水的苟百都在房廊口喊:“四姨太,你拦拦你的狗呀!”他就为刚才的事件怕起来,庆幸没有成功而避了被人撞见的危险。到了这时,柳子言又怀疑了女人大白天主动于他是不是故意让人家发觉而加害他,最起码要使他免去踏勘坟地的报酬吧。或许女人在淫心激荡后而未有满足,恼羞成怒,待掌柜回来又是怎样地指控着他强行奸淫的罪恶呢?
捱到了苟百都叫他说掌柜召见,柳子言站在掌柜的面前坐也不敢坐。
“坐呀。”掌柜说:“你给我踏了吉地,我说过要谢你的,这些银元够吗?”这时候,柳子言看见了八仙桌上齐齐摆了五个银元柱儿,森森放着毫光。
柳子言心放下来。他看着掌柜核桃一样的脸,脸上读不出什么阴谋和奸诈,便知道四姨太并没有告发他。他说:“我不收你的钱,能帮掌柜出些力我就满意了。”掌柜说:“那怎么行?总得补补我的心意呀,那么,你看着我家的东西,看上了什么你拿一件吧!”
柳子言的意识立即又到了四姨太的身上,连遗憾着自己的失败.却同时为自己被艳丽的女人钟情感到得意和幸福。那场面的每一个细节皆一齐在甜蜜的浸泡下重新浮现,将会变成一袋永远嚼不尽的干粮而让柳子言于一生的长途上享用了。这么想着.不禁心里又隐隐地发痛,一个身缠万贯的财东的女人爱上了自己,一个家穷人微的风水先生,在背后是多么放诞着痴恋,却在她的赐予面前阴暗地审视着她的不是,这不是很耻辱的事吗,很下作的事吗?唉!讲究什么走州过县的经见了世面,讲究什么饱肚子的地理学问,屁!忧虑,怀疑,胆怯,恐惧,再也无法弥补地辜负掉怎样的一个清新早晨啊!柳子言歪头斜视了一下旁边的小房,门帘依然垂着,那女人并没有出来。“即使她出来送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呢?”柳子言盯起阳光流溢的厅外院子,院子里的捶布石下软着一疙瘩红,是女人发泄恼恨扔掉的裹兜,他终于说了:“掌柜是大财东,能到你家,我也想沽沾姚门的福气,如果掌柜应允,院子里的那块红布能送我,我好包包罗盘呢。”
掌柜在吉地上拱好双合大墓的第七天,久病卧床的姚家老爷子归天了,灵柩下埋在了墓之左宅。三年里,姚家的光景果然红盛,铺子扩充了五处,生意兴隆,洛河上的商船从南阳贩什么赚什么,北宽坪的四条大沟田畦连庄,逃荒而来的下河人几乎全是姚家的贱户。逾过八年.姚母谢世,姚家又是一片孝白。双合大墓将要完全地隆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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