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萌已经走进暗门,贾七一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门内光线很暗,进去就是十几级高高的台阶,贾七一扶着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张萌。好不容易才走到台阶下,贾七一发现这是个巨大的地下室,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一片通明又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原来张萌把电灯打开了。这一来贾七一不得不用手护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贾七一刚把手放下,就听张萌说道:“咱们去看看,哪只的身体最好。”
贾七一的脸色黄了,身子僵了,十个脚趾头全卷成了麻花,而张萌却是满脸的兴高采烈。
地下室中央是个庞大的铁笼子,全是手指粗细的铁条焊成的,铁条之间的间隔正好能伸进一只拳头去。笼子大约有两米多高,内部空间大约有十来平米。朦朦胧胧中,贾七一发现无数只闪着精光的眼睛,在笼子中注视着自己,那目光诡秘、犀利而充满恐惧,超强激光似的要把贾七一射出一溜儿跟头。那是一群猴!一群活蹦乱跳的猴!
此时张萌正兴致勃勃地向他招手呢,贾七一不得不欠了欠身子,脚趾头才逐渐恢复原状。
“咱们自己去抓?”贾七一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人捏着,捏得特紧,只剩了一条缝儿了。
“咱们挑,由服务员来抓。”张萌拉着他来到笼子边。
二人刚在铁条外站下,笼子里的猴就疯啦。猴子们吱吱地叫起来,不停地向二人做着鬼脸,它们惊慌异常,成群结队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拼命打秋千。有几只甚至用脑袋向铁条上使劲猛撞,似乎想把笼子顶翻喽。不一会儿两只猴竟把自己的脑袋撞破了,绝望地抱在一起。
不知怎么,贾七一强烈地感觉到,猴子们清楚自己和张萌来到这儿的目的。它们想逃跑,想躲开这两个恐怖分子,甚至想自杀。不知不觉的,他的脚趾头又拧在一起了,似乎要抽筋了。
张萌丝毫没有注意贾七一的表情,她撅起漂亮的小嘴“吱”了一声。群猴立刻有了反应,有的猴子飞身向她踢了一脚,有的猴干脆把头插进笼子靠墙的铁条间隔中装死,几只公猴,竟冲着张萌满脸凶相地龇牙。张萌哼了一声,贾七一却笑开了花。
张萌望着贾七一道:“挑一只最活跃的吧?”
贾七一连忙摆手:“我不懂,还是你来吧。”
此时忽然有只极为雄壮的黄毛公猴冲到铁条边,瞪着火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萌。张萌叫声不好,拉着贾七一跳出几步。没想到公猴竟朝他们狠狠地啐了一口,猴唾沫几乎是擦着张萌头发飞过去的。此时服务员提着个铁钩子来了,张萌凶恶地指着那只黄毛公猴道:“就是它了。”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贾七一吃了半辈子宴席,也没见过如此荒诞的场面。就在张萌的手指点中黄毛猴的一刹那,所有的猴子“嗡”地一下跳进同一个角落,单单地把黄毛猴留在原地。等黄毛猴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猴群完全孤立了。它气急败坏地想冲进猴群里,众猴竟拼命挤在一起,想方设法地不让黄毛猴进来。一旦黄毛猴快钻进来了,便有七八只猴爪伸过来奋力将黄毛猴推出去。看样子,黄毛猴已经被群猴开除了,似乎它是个丧门猴。
贾七一背后一阵儿发凉,接着整个身子都凉了,再之后地下室似乎成了冰窖,嘴里都升出白雾来了。这群无情无义的猴!它们怎么把同伴推出来啦?难道这是黄毛猴的过错?
此时服务员提着铁钩子去开门,贾七一冷得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拉着张萌道:“咱们先上去吧,这地方的味儿太骚啊。”
张萌十分认可贾七一的说法,她微笑着道:“要不是因为你来,我才不会亲自来挑猴呢,本来就够脏的!”
贾七一边走边问:“以前你自己不挑吗?”
“当然是由男人来挑了,我想你是北京人,大概没见过这东西。所以才让你来看看,咱们吃的是正宗的猴头,一点儿假都没有。”张萌认真地说。
二人回到雅间,贾七一发现自己守着个漂亮女人竟没话了,舌头都不会转了。他有点儿惶恐,甚至有点儿六神无主,好像灵魂还留在地下室里,留在阴森恐怖的铁笼子里。贾七一不清楚猴头是怎么端上桌的,要是做好了盛在碗里端上来,吃几口也无所谓。要是真像传说中那样,把一只整猴拉过来当面杀,这顿饭就有点儿吃不动了。
是啊,这几年来贾七一觉得自己已经退化了,退化的标志就是胆子越来越小,就拿上回吃活驴的事说吧,应该是挺好吃、挺鲜嫩的一道菜,可自己硬是没吃出滋味来,硬是喝多了,而且是主动喝多的。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这次倒好,还没吃到,手就哆嗦成一个个了,不仅身上跟捆上绳子似的,连心都收紧了,就像被开水烫过一样。
想到这儿,贾七一忽然觉得非常可笑。家里每次炖肉前,老妈都要把生肉切成块儿,用开水烫一下。她说是要紧一紧,这样肉里的脏东西才能被挤出去。现在自己的心正被开水烫着呢,难道自己心里也有脏东西?
张萌依旧谈笑风生,话题大多是感情上的事。
在她嘴里,自己的老公是天下第一等好人,自己的婆婆是中国最通情达理的婆婆,自己的家庭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最后她略带迷惑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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