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超佳的性格与他的名字也不符,这是个很腼腆的人,坐在刘小灵对面,脸红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
刘小灵不得不先开口:“您是超然的父亲?”
“是,我是他爸爸。不不不,我哪儿敢当他爸爸呀,他现在是我爸爸,他爸爸是导演。”可能是过于紧张吧,超佳语无伦次,甚至像是胡说八道。
“那您来找我有事吗?”刘小灵慢声细语地问。
“我是,我是来投诉的。我知道你们记者都是国家的人,都是高人,可你们总得听我说一句吧。我,我——我冤哪我。”说着超佳双手抱着头,竟“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一来刘小灵慌了,她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抱头痛哭,而且哭得异常伤心。她手足无措了,又是端茶,又是安慰,就差抱着超佳的脑袋安抚了。还好,超佳知道适可而止,哭了几声就停住了。
“您有话就说吧,到我这儿来的都是投诉的。”刘小灵已经不相信花店女老板的故事了。就凭超佳这副德性,还能有外遇?超然他妈不把他掐死才怪。
“我真冤。”说着超佳从口袋里拎出张揉皱了的报纸,抚平了,摆在桌面上。“这是昨天的报纸,你们,你们怎么那么说我呢?照你们的意思我都成陈世美了,我怎么能当陈世美呢?人家陈世美有学问,模样也精神,您瞧瞧我!”说着,超佳摊开手,抖落了几下,顿时有些灰渣粉末飘了起来。
“您怎么了?”刘小灵紧张捂住口鼻,这小子可真没教养。
“您看看,就我这身子骨,我能娶得了公主吗?再说人家陈世美是状元,我是修自行车的,人家公主能看上我吗?你们说超然他妈说我在外面有四个女人,你们也信哪?你瞧瞧我这身子骨,四个女人,一个我都受不了,那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你们还说,我欺负他妈,就我?”超佳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委屈。“我不怕寒碜,我跟您说吧,我和超然他妈一起过的这些年,我最少得挨了两千回打。我欺负她?我躲着她还来不及呢。您看看……”说着,超佳挽起袖子,露出了伤痕斑斑的胳膊。“离婚两年多,全留着呢。您看看,这是她拿钳子拧的,这是她拿剪子戳的,这是她咬的,她咬人可疼啦,不见血不撒嘴。”
“为什么呀?”刘小灵惊得连连喘大气。
“她恨我没能耐呀。”
“那她想让您有什么能耐?”
“我哪儿知道啊,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当大款?可咱哪儿知道该怎么当大款呀?我都没见过大款什么样。”超佳急得双手在头上乱胡噜,头屑星星点点地落在桌子上,刘小灵使劲按着胸口才没吐出来。超佳接着道:“我跟您说吧,我们呀以前是同一个工厂的,经人介绍就结婚了。我这人是没能耐,可在工厂里混,要那么大能耐干什么呀?他妈的我们那个倒霉厂子不景气,后来我们就全下岗了。后来超然他妈病了,疯了,天天跟我打架。有时候一天能打两回。早上一回,晚上一回,中间我去修车呀,就算是躲过去了。”
“真有病,假有病?”刘小灵不大信。
“真有病,超然他姥姥就是死在精神病院里的。超然他妈最不是东西了,根本没跟我说过,我是结婚后才知道这事的,看来精神病和心肌炎都遗传。您说我是不是受害者,摊上两个病秧子,还得天天挨打,钱就花扯了。”
“那怎么不去看病呢?”
“看了,是焦躁症,还没到神经病的份上呢。人家医生让她住院,可咱住得起吗?大病统筹里全是该死的病,根本没这条啊。住院只能是我们家自己出钱,可我们家哪儿来的钱?”此时超佳已经完全进入状态了,越说越起劲:“其实我不想跟超然他妈离婚,她现在这样也挺可怜的。是她自己要离的,她硬说我外面有人,不离婚就动菜刀,谁受得了?一离婚她就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了,一年搬三回家,就怕我找到她们。逢人就说,我要找黑社会的报复她们娘儿俩,我都不知道黑社会的门朝哪儿开。”
“那超然呢?”刘小灵很关心超然的态度。
“超然跟他妈一样,打小就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修自行车的,给她们娘儿俩丢人现眼啦。走在街上从来不带叫我的,在幼儿园里就说他爸爸是导演。”
“在幼儿园里?”
“可不,五岁的时候就说他爸爸是导演,不是我,还说将来要当演员,要挣大钱。我也不知道他妈是怎么教育的,她妈自己也这么说,她说她认识个导演,孩子是导演的。您别笑,我真不信,导演凭什么看上一个神经病啊?有那么不开眼的导演?我明白,超然百分之百是我的儿子,我绝对是超然的亲爹吧。您看看超然像不像我,就那瘦样儿,不是我儿子都新鲜了。可她们娘儿俩就是不认。您说说,现在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啊?狗都不嫌家贫,可现在的人都嫌家里穷。我是没本事,可我也没让他们娘儿俩到大街上要饭去吧?我修自行车,一个月也能进个千八百的。没让她们饿着啊。”超佳说得唾沫星子横飞,鼻涕眼泪一块儿下。
刘小灵暗自叹了口气,心道:你是没让他到大街上要饭去,可他自己去了。
第五部分第三十八章 将错就错(1)
超佳和刘小灵谈了一个多小时,刘小灵不得不给他订了份盒饭。看得出,超佳说累了,吃得特别香,三口两口就把一盒饭一盒菜全划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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