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吧。”养路工说。
“怎么不打了狗熊吃呢?”
“我们都在这山上。”
“你们?你是指你和狗熊吗?”
“是吧。”
戚子绍进了房间,说两个养路工是素食主义者,他们常年呆在山上认那些野物都是同类了。“我现在明白了,”他说,“山下边嚷道狗熊成精了,会说人话,一定是他们传出来的,为的是不让别人捕猎。你们没注意他们的模样也差不多快要像狗熊了,腰粗屁股圆的,行动迟缓,还不停地吭哧吭哧着。”
戚子绍说没有道理,夏清却仍在说:“我偏要你给我熊掌吃!”
“我会的,小姐!”
“戚处长,这可是你说的,”胖子说,“吃不到熊掌我们就不走啦!”
吃过面条,两个女人就在房间的炕上歇下了,她们光着脚,披散了头发,脱去了外套而紧窄的内衣使身体该瘦的地方都瘦下去,该胖的地方都胖起来。戚子绍和王老板在房里赞美了一通女人形体的艺术,对面房间里的养路工就起了酣声,屋外十分地安静,偶尔有车辆呼啸地从公路上驶下山去,听到的就是松塔落地的声音。说好的今晚上都不要睡,直聊到天亮,两个女人却很快就显出倦容。慵懒的姿态是特别惹人爱怜的,戚子绍满嘴的口水,言语开始放荡,王老板就说他是困了,打了哈欠去了帐篷。王老板一走,两个女人就并排靠在炕头
上和戚子绍说话,越说身子越往下溜,后来就躺下去,而且胖子的眼睛也合上了。戚子绍真想胖子是睡着了,他就敢去和夏清接近一番,但胖子偏是躺在炕的边上,让夏清躺在靠墙的里边,又不知道胖子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睡,他不敢造反。
“养路工在山上呆久了,真地能和野物和平共处吗?”夏清说,“那么,山上所有的野物都能认识他们了?”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屋外有什么鸟在叫,一声长一声短,长长短短的。
“听见了吗,鸟在说话了!”
“你能听懂它们的话?”
“我是猎人呀!”
“这鸟在说什么?”
“一个说:你在哪儿?一个说:在你心里。一个说:干啥哩?一个说:想你哩!”
夏清挤了一下眉眼,她知道戚子绍在给她骚情,戚子绍却走过来,一下子捏住了她伸在炕边的脚,她吓了一跳,用手指指胖子。胖子睁开眼来,说:“你去睡吧,我可困得不行了!”
“那你怎么就不睡着呢?!”
戚子绍说了一句,离开了房间,胖子猴一样跳下炕就把房间门关了。戚子绍听见了快速的关门声,心里有些不悦,站在门外了发现山顶上的夜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公路上有一辆车驶过,他往路边闪了闪,但车依然挂了他的衣服就跌倒了。车剧烈地刹住,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看见他已经爬了起来,问:没事吧?戚子绍勃然大怒:“你是怎么开车的?你要把我轧死了,我再和你小子说!”但车却忽地一声开走了。
王老板闻声从帐篷里出来,瞧着真的没事,就说:真把你轧死了你怎么和人家说?!戚子绍气咻咻又骂了一句,自己也笑了。
第二天早上,四个人又坐在车里往山上行驶了一段路,戚子绍和王老板就拿了枪往树林子深处走。胖子和夏清不愿意留在车里,也要厮跟着,和王老板吵了一架,戚子绍没了办法,就叮咛王老板要寸步不离她们。他们走过了一面斜坡,草丛里就发现了熊粪,胖子不相信是熊的粪,戚子绍便用树棍拨着粪讲解,扭头见王老板和夏清还在后边,就趁势抱了一下胖子的腰。胖子说:“你不爱我,你爱夏清的。”戚子绍说:“也爱的。”胖子说:“我这腰粗,你抱不住的。”戚子绍用力抱了一下,放下了,说:“你要不是我乡党的老婆我肯定就
把你……”戚子绍知道自己在应付,但胖子也是女人,需要安慰的,果然瞧见胖子高兴了,在说:“我其实不是胖,是丰满哩。”
夏清去了坡下的崖坎后小解,三个人坐在坡上等了一会儿,夏清还是没有上来,却有了一声尖叫。戚子绍立即让王老板拉了胖子往坡上去,自个就跑下崖坎。原来是夏清也发现一堆熊粪,而且熊粪是湿的。戚子绍就又喊王老板快把两个女人送回到车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开车门下来。夏清才一走,他就提枪继续往坡上走,走了一里,果然就看见了一只狗熊,狗熊正蜷成一团在蒿草丛里睡觉哩。
“叭!”戚子绍瞄准着放了一枪。
狗熊翻了一个滚儿,滚出了草丛,窝在一块长满了苔藓的石头后。
戚子绍兴奋地跑过去,他没有想到今天打猎是这么顺当和容易,在他动手去提狗熊的后腿要把它翻过来的时候,他想到这只狗熊的掌真大,是让养路工来烹饪呢还是拿到山下那个小饭馆去爆炒?“不,养路工是反对吃荤的,”他自言自语道,“让肥胖女人做,要做得没一点腥味。”但是,戚子绍刚刚提住狗熊的后腿,狗熊却忽地跌了起来,黑乎乎的一座小山一样,他被压住了,那只熊掌就踩在他的胸口,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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