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越来越烦躁了,整个三环路似乎都静止了,连长安街上都是车。磨蹭了半个钟头,他的车才开上国贸桥。“今天算是交代了,真交代了,明天还得上班呢。”他小声嘟囔着。
方路倒一点儿都不着急,他没有其他事可惦记,就这样在路上蹭一夜才好呢。国贸桥附近是北京最气派的地方,长安街从桥下直穿过去。此时附近大厦的灯全亮了,流光异彩,灯火通明。桥的东北是大铁塔,东南则是新竣工的招商局大厦、摩托罗拉大厦、艾米克大厦,再往东就是刚刚冒出来的现代城,西北面是国贸大楼,再往西则是巧克力大厦,贵友商场、建国饭店、外交公寓,进了二环则是中粮、恒基、国际饭店……。反正方路一个也没进去过,正如他从未去过外国一样。有时方路想着:也许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也不过如此了。是啊!那么多富丽堂皇的大厦,一个赛着一个庞大,看着都挺不错的,可谁知道那里面藏的是什么?是满楼的垃圾,还是整层整层的男盗女娼?想到这儿,方路不禁非常的失落,想当初他也曾是写字楼的一员,虽然不如这些大厦气派,可自己终归是个副总经理呀!那时自己怎么就没想起跟李丽在办公室里做回爱呢?咳!从本质上讲多大的楼与先民们当时居住的山洞都是没有区别的,房子不就是吃饭、睡觉、做爱的地方吗?
忽然他笑了起来,扭头问道:“你知道国贸和大铁塔的事吗?”
徐光摇摇头。
“你仔细看看。”方路指着两个大楼。
徐光还是摇头。
“你再仔细看看。”方路见徐光没兴趣,不禁有点儿气短。见他还不说话,方路只好自己说道:“告诉你吧,这两楼,一个阴气太重,一个阳气太重。”说完方路哈哈笑起来,这是拘留所一个难友说的,当时他差点儿把腰带笑断了。
徐光茫然地左右看看:“是吗?我怎么没看出。”
“真的,你仔细看看。”方路觉得很无聊。
徐光真的仔细张望了一会儿:“大铁塔倒有点儿那个意思,国贸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哇。”
“好好琢磨吧你。”其实方路也看不出国贸中心与阴气的关系,也许是角度不对吧。
四周全是车,有十几分钟没动地方了,由于温度太低,前车盖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徐光只得跑到车下去,用手去抹雪。
突然有个胖胖的出租司机把头探出来,他车里的音乐声放得很大,以至徐光有点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司机大叫道:“兄弟,真他妈爽,我今儿不拉活儿啦我,谁能把我怎么着?”说着他从车里跳出,站在雪地里大声叫起来:“不让我们出租空车上三环主路,我今儿就上来了我,谁能把我怎么着?”忽然他转身跑到立交桥护栏边,指着一辆亮着警灯却被堵在车堆儿里的警车道:“你们看看,看看,他们一点儿辙都没有,他们也有没招儿的时候,跟咱们一样堵着呢……”然后他哈哈笑起来,笑得身子乱颤。
也许是受了他的传染,另外几辆车上的老少爷们儿也跑了下来,他们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大喊大叫着,有人高呼着自己的名字,有人竟声嘶力竭地唱起歌来。刚才还异常冷清的立交桥上顿时热闹起来。旁边的司机争相恐后地鸣起喇叭,似乎在庆贺着什么。有几个家伙失去了把车开走的兴趣,就干脆坐在车顶上大声唱着: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不一会儿广播里传来消息,由于暴雪的突然降临,整个北京城的交通完全瘫痪了。看来从哪个方向走都是不可能了,最终徐光也无奈地加入了他们狂欢的行列。他偷偷攒了一个大雪球,趁方路不备一甩手就拽了出去。方路被打了个晕,顿时脸上、嘴里,连鼻子眼儿里都是雪了。他冲下车去追徐光,立交桥上立刻展开了一场雪战。人们嬉闹着,追逐着,无所顾及地叫喊着……。
狂欢大约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前面的车才见动静。此时徐光、方路离他们的车已经好远了,突然徐光拍了下脑门:“坏了,车门没锁。”话没说完他就跑了,方路只好在后面追。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车还在原位,而且车里的东西一样没少。“怎么都成活雷锋了?”徐光很是不解。
“没顾上。”方路笑道。“其实贼也有落空的时候,人家也不知道今天下雪,要不今天能饶了你们?”
可能是刚才跑猛了,徐光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他狠狠瞪了方路一眼:“告诉你,我快饿过劲儿了,非他妈吃穷了你不可。”
他们在双井桥出了三环路,路过劲松时又堵了一会儿。路边都是打车的人,按理说大家都应该着急回家,可方路却没看见愁眉苦脸的。人们似乎赶上了什么开心事,走路的姿势都挺闲在。车开上南二环时已经八点多了,徐光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着?今儿哪儿吃去?”
“我现在就是个老冒儿,你定吧。”方路说。
“东街新开了家饭馆儿,装修还可以,就那儿吧。”
“东街?”方路家的楼群就在东街边上,他早就知道那条街是个体户的死地。“还有人敢在东街开饭馆儿?钱烧的?”
“开俩月了,买卖还行。现在东街比以前强多了,新开了不少买卖呢。”说着徐光的车已经驶出了主路。
第二卷第一部分 二 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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