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桌上有个人也站了起来,他长得很敦实,还没说话脸倒先红了:“朋友一起聊天。话说清楚喽,我可不是科长啊!”
“咳!那不是早晚的事,您也真是的,到东街来怎么着也得到我那儿先坐坐呀,不给兄弟面子啦。”怪胎拉着周科长的手道:“八爷,这是咱们市场科的周科长,您还不认识吧?”
周科长紧张地拉了下怪胎的衣袖:“跟你说给没有?我是副科级。”
怪胎嘴里吱了一声:“早晚的事。”
八爷斜着眼瞧瞧他们,老大没看得起的样子,嘴里却说:“难得,难得。”他走过去往桌子上看了一眼,然后握着周科长的手道:“市场科的大张是我兄弟,我怎么在市场科没见过你呀?”
周科长尴尬地瞪了怪胎一眼:“大张是区里的,我是办事处的。”
八爷哈哈大笑,他拍着周科长的肩膀道:“慢慢喝,慢慢喝,都是兄弟,有事你言语一声。”
“好说,好说,我这几个朋友在您这儿聚聚,给您添麻烦啦。”周科长随声应付着。
“哪儿的话,要不——要不这顿算我的?”八爷依旧笑容满面。
“那哪儿行啊?”周科长赶紧摆手,他从眼角里瞥着怪胎,看样子揍他一顿的心都有。
八爷大手一挥:“一顿饭算什么。”他冲吧台一努嘴儿:“免啦。”
收银小姐面有难色地说:“刚才有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快,拿回来呀,快!”说着,八爷便向吧台走去。
周科长像抱一座山似的将八爷拉住,两条腿在地上被拖出去一米多远:“没事儿,没事儿,您要这么着下回我就不来了。”
八爷停下来,无奈地叹息着。“你瞅瞅,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要不下回咱哥儿俩好好喝一顿。”
“好说,好说。”说着周科长拿起座位上的衣服,他的同伴也跟着站起来:周科长作了个揖道:“那什么,要不我先走一步?”
八爷挽留了半天,周科长还是走了,临出门时还瞪了怪胎一眼。
怪胎就是洋二,他本来想抖个机灵,没想到两头儿不买账,见八爷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拉着油头粉面坐下了,一边儿整理碗筷一边儿小声质问着:“你不是说认识小周吗?怎么也不上去搭个话?”
油头粉面四下看了几眼,脸色颇有些难堪:“我是托人在饭局上认识的,可能人家把我早就忘了。”
油头粉面自然是狼骚儿了,要说狼骚儿现在是真学好了,他不仅戒掉了毒瘾,发廊的开张也指日可待了。有时狼骚儿真佩服自己,偌大的北京听说谁戒毒成功了没有?没有!听说谁戒完毒又走上正道没有?没有!听说给谁走上正道又事业有成没有?没有!现在人家狼骚儿算是拔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他干脆把自己的发廊起名叫“金不换”美容中心了。其实狼骚儿心里明白,什么金不换,有银子就换,不换银子自己开发廊干什么?吃饱了撑的?这几天他那个发廊装修,人手不够。狼骚儿就把蛐蛐儿借了过来,开始时洋二八百六十个不愿意:“蛐蛐儿会干什么?丫连话都说不清楚。”
“就是卖点儿力气,等干完活儿,我请你吃饭。”狼骚儿拍了胸脯才把蛐蛐儿借出来。
“在人家饭馆门口开发廊,你就等死吧你?”洋二咒道。
“在饭馆门口开发廊,保证赚钱,你信不信?”看见洋二摇头,狼骚儿掰着手指头说道:“靠着医院的买卖保证是卖花圈的,人死了省得往远里跑。挨着洗浴中心的保证是药店,得了性病出门就有药,买避孕套也方便呀。钢铁厂旁边全是拣废铁的,连偷都顺手。你没注意过吧?饭馆儿门口的发廊多了,吃饱了干什么去呀?还不得……”狼骚儿的手在空中抓挠,一时间得意忘形了。
今天发廊完工了,狼骚儿不得不实现自己的诺言。本来蛐蛐儿以为有自己的份儿呢,结果走到饭馆儿门口,洋二回头发现了他:“你干嘛来,回去看家。要是少了个螺母,我就把螺丝钻你屁眼儿里。”蛐蛐儿忍了半天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没办法,名字后面加个长,放屁就带响儿。洋二是修车铺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专门管自己的。
周科长走了,八爷吧嗒吧嗒眼皮,他实在瞧不上洋二,于是又去喝茶了。洋二本来以为自己给八爷搭了个桥,他应该好好谢自己。可人家连眼皮都不抬,无奈他只得找狼骚儿的晦气,好在狼骚儿特别吃数落,从来不急。没说一会儿两个人就开始嘀咕起发廊的事了。
徐光一脸冷笑,他小声对方路说:“看见没有,就这主儿。”他手指头点了洋二一下:“听说人家当年是这片儿的一霸呢。”
“他?”方路嘿嘿了几声。他和徐光的家本来不住这一片,七、八年前楼群盖好了才搬过来,对这一带的奇闻逸事大多是耳闻。
“看见了吧?当年的‘老大’现在就这模样。”徐光摇摇头。“混混儿能有多大出息?听说他有个美国妹夫,牛逼大了!”
方路对美国人没兴趣,但他知道有美国妹夫必定有个妹妹,而他妹妹肯定与所有女人一样有一个人见人爱的性器,于是走遍天下,到美国也饿不着。每念到此,方路都会感到由衷的悲哀,为什么自己不是女的呢?这些年吃苦受累,一次又一次地往局子里去,不都因为自己是男的,做男人天生就是这么倒霉!今天下午把刘萍赶下车时,方路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再不能对女人用心了,再说人家也根本用不着自己这样的笨蛋操心。俩腿一叉,万事大吉,顶不济嫁个人,用小鞭子一抽,这傻男人就得白天当牛,晚上做马,没一天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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