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个老太太硬说他家卖的娃哈哈有股汽油味儿,方路和老妈抱着奶瓶子闻了半天,最后都有点儿恶心了,也没闻出来。可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死活要到派出所去评理,最后老妈息事宁人,白给了老太太一排娃哈哈。结果老太太翻着白眼儿说,自己绝不是图这个便宜来的,而娃哈哈却最终被她拿走了。
“您就不怕她再喝出煤油味儿来?”老太太走后,方路极其不满地埋怨老妈。
老妈沉吟良久,最后竟说出一句无比狠毒的话来:“白占人便宜就是喝死了也活该!”
八爷和洋二是小铺最大的主顾。也许是邻居的缘故,他们和方路家的关系一直是不错的,需要什么就来拿,一个星期一结帐,当然是批发价而且都得是老妈上门追讨。可批发就是这样,除非数量惊人,否则就是增加点儿流水,没什么实际利润可言。就这样八爷、洋二还一天到晚在小卖部凉棚里摇头晃脑、牛得鼻涕泡儿都舍不得擦。直到有一次方路和洋二较起了真儿,拉着他跟自己去上啤酒,这回洋二才知道卖一瓶啤酒,小卖部不过挣了他一毛钱。方路说得好:“哥哥,我不挣这一毛钱行不行?你自己上去吧?”洋二看看自己的瘸腿一阵苦笑,此后他总算将尾巴收起来了。
本来顾客是衣食父母,方路和老妈对每一个顾客从来都是诚惶诚恐,不敢怠慢的,笑脸赔尽本是做买卖的本分,谁让你想挣这份钱呢?但磕瓜子儿总免不了嗑出几只臭虫来,稍微疏忽一点儿就倒霉,而且经常生些没影儿的气。
刚进夏天的时候,孩子满街跑,老妈便进了一批袋装的小食品。小卖部照例加收了20%,标上价就把看着挺花哨的塑料袋挨个挂在窗户上了。至于塑料袋上印的是什么,谁也没注意。
有天方路下班早,回来后便坐在小铺里和老妈一起数落自己单位的领导来。他那家破公司是倒卖废钢铁的,就跟废品收购站差不多。每天都有好几吨铁家伙出出进进,简直能把人累死。那天方路惊奇地发现,昨天出库的一批钢材又被运回来了。他找到经理询问是不是出了问题,结果被领导数落了一顿,大意是叫他做事长眼,不该问的事少问。后来他才从同伴嘴里知道这批货已经运到钢铁厂了,手续办完,领导塞给钢铁厂办事员几百块钱,这批货连车都没卸就又被原封运回来了。方路当时想要是钢铁厂知道了怎么办?向他通风报信的人道:“你丫一辈子也发不了财,那么多废钢铁往露天一堆,谁看得出来?只要办事员自己不捅出去就没事。谁眼睛上也没长刻度对不对?”方路当时别提多懊恼了,似乎别人干点儿违法的事都有办法逃脱,怎么自己如此倒霉呢?仅仅是碰上个军婚,仅仅是送了点儿回扣!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还没等老妈安慰他就快五点了,这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也是小卖部一天里为数不多的旺销期。此时几个女孩子从小卖部门口走过,没走几步,突然又返了回来。她们傻瞪着俩眼,站在窗户前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忽然一个孩子走到窗口,指着挂得很高的塑料袋问:“阿姨,袋子上是XXX吗?”
方路早就开始留神这些小财神了。别小瞧孩子,现在的学生再不是他这代人小时候一毛钱过一礼拜的土鳖了,哪个兜里都得揣几十块。老妈显然没明白女孩问的XXX是谁,方路赶紧扯着袋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男歌星骚首弄资的照片。“是,没错。”
“哎呦喂!”几个女孩跟看见毛毛虫似的惊叫起来。
“真是XXX!你看他多帅呀!”
“看他的项链,还有花心呢,真漂亮!真酷!”
女孩们掂着脚,双手抱在胸前,像旧时的尼姑遇到菩萨显圣。
方路又抬眼瞧瞧,塑料袋上的男明星的确戴了条女人项链,他红红绿绿的穿得像马戏团的小丑。方路万分同情地看看窗外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女孩子们,追星族就追这种半男半女的东西,中性的含义是两边都沾点儿,男女都讨好,实际上却狗屁不是。这也难怪现在的女孩子多数心智不健全,将来长大了也是围着肥皂剧抹眼泪的家庭妇女。
“您给我拿两袋。”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后,有个女孩子终于翻出了几块钱。
“你买两袋它干什么?”另一个女孩问。
“你懂什么?”女孩的小嘴撅起老高,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我收集所有他的东西,都一箱子了。没有备份,万一丢了怎么办?”她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你们知道XXX的外婆是谁吗?”
“是以前的影星吗?”又一个女孩子问,另外几个一起摇头。
“不对。叫XXX,和我一样也是上海人。”说着她把钱交了。
在上海女孩的鼓动下,小食品转眼间就卖出了七、八袋。她们走后,老妈一脸疑惑地问方路:“XXX是谁?”
“唱歌的。”我没法具体地向老妈解释,谁知道他到底唱过什么歌,没准只有他自己知道。像这种歌星,再过上几年就是古董,你如果在电脑资料里看见他,肯定得点击“忽略”。
其实不过是几袋小食品,谁也没放在心上。可几天后的傍晚,小卖部门口却来了对儿戴眼镜的中年夫妇,他们围着小卖部转了几圈儿,好象没想好到底是过还是不过来。方路当时正和徐光聊天,老妈已经回家休息了。
估计徐光当着外国老板的面憋得太久了,以至下班便成了话痨。最近吃过晚饭都跑到小卖部来就是为了活动舌头,那天他一见面就开骂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