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卖部,老妈手掂着当天的帐本,颇有成就感地说:“看看,今天我卖了400多,你晚上要卖不出100块钱,就自己看着办吧!”
“我明天不吃早饭行了吧?”方路一眼看见那个挎包还在货架上,不禁皱了皱眉。
“还是没人取,要不送派出所算了。”老妈道。
“明天再说吧。”方路在柜台里坐下。
老妈又走了,虽然说娘俩生活在一起,实际上方路和老妈见面的时间不多,每天就是一早一晚,跟特务交接班似的,而监视对象就是从小卖部门口过的每一个人。除此之外他们见面的时间就是老妈送饭,一天加起来不过个把钟头。
方路看看挎包,禁不住又把那部小说拿了出来,稿子很厚,足有二十几万字。这几天他总觉得有根绳子在向某一个方向拽自己,而那方位又是他从来没涉足过的。人就是这样,总容易想入非非,画上两天画就以为自己是毕加索,写过几个字就拿把自己当成李白了。最可笑的是方路上学时有个玩伴,在射击队集训了三天就满脑子琢磨着参加奥运会穿什么了。
第二次翻看蓝薇的作品,那股新鲜感荡然无存了。说实话蓝薇的小说的确有些稚嫩,结构、语言都没什么新意,充其量不过是一位风尘女子的自述。但那字里行间却充溢着一股不满,一股躁动,一种真挚得夺目的东西,特别是对那些嫖客细致入微的刻画,活灵活现,各有千秋。这几天方路觉得好几个嫖客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而仔细注视他们又变成了自己,是啊!每个嫖客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嫖客在每次嫖娼的时候自然也会表现出他的不同方面,这也许就是世界的千差万别吧?前两天看得很仓促,方路准备再看一遍,时间过得真快,除了偶尔几个买东西的,方路一直沉浸在小说里。
小说的内容并不复杂,主人公是个生在小城镇的女孩子,她喜好文学以至因此荒废了学业,大学没考上,于是想进大城市找出路。她先是在同学的介绍下在北京的一家餐厅找了个服务员的差事,但没半个月就被老板强奸了,不久自暴自弃的女主人公便进了歌厅,于是她成了周旋于男人间的一个肉体……。等他终于看完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方路突然有种很可笑的感觉,要是蓝薇跟豆子一样是个白痴,估计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此时是八爷的排挡最喧闹的时候,他把头伸出窗口,想看看八爷今天能挣多少,结果却意外地发现蓝薇正站在马路对面,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一来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怎么说,没经过人家同意就打开小姐的挎包终归不是一件光彩事。
看到方路发现了她,蓝薇索性走了过来。她趴在柜台上问:“都看完了?”
“要不你先进来吧。”方路把小说放到蓝薇的挎包上。
蓝薇进屋后,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前天我在你这儿闹了多久?”
“不到俩钟头。”方路为她搬了把椅子,此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知道蓝薇的底细而是光看现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是个卖肉的小姐。虽然蓝薇长得黑点儿,但黑得并不难看,正如她自己说的:黑紧。的确是紧,不光是下面紧,她浑身都是种紧绷绷的感觉,那是种年轻女性特有的质感。
“没在你这儿吐吗?”蓝薇下意识地向床下看了看。
“没有,没有,你挺老实的,就是说了几句胡话,还浪费了我半瓶醋。”方路笑道。
“其实我一喝多了就这样,第二天醒了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喝多都一样,我有个朋友喝多了,一晚上都是在垃圾堆上睡的。”方路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这丫头不会以为自己乘机占了她便宜,来事后收钱的吧。他仔细打量了蓝薇几眼,却看到她正盯着自己的脚尖,样子异常贤淑。
好久才听到蓝薇问:“写得不怎么样吧?”
“啊!”方路知道她问的是小说,可还是顿了一下脑筋才转回来。“真挺不错的,什么时候出版?”
蓝薇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是小雪对吗?”
方路不得不又来了一次脑筋急转弯,这女人的话题怎么转换得这样快,他微微点了下头。其实有一点方路是非常自信的,凡是与他有过那事的女人都不会忘记自己,当年周胖子曾说:你是天生的异种!(看过《天痴》的读者想必会知道那是为什么,方路的阳具奇大。)
“我记得你,你很特殊。”蓝薇不经意地看了他跨下一眼,然后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没错,我就是干这行的,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我是自食其力……”
此时方路真希望赶紧来几个顾客,好让这姑奶奶清醒清醒。
“其实我知道,你素质很低的,但你终归把它看完了,是我的第一个读者。”最后蓝薇总结似的说。
方路让她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明明是想征求人家的意见,却还口口声声地说人家素质低,这是什么逻辑?“对,其实我才中专毕业,字都认不全,能看懂您的书也就不错了。”
“你真看懂了吗?”蓝薇咄咄逼人地看着他。
方路觉得很不舒服,这情景就像在拘留所里接受审问:“就算是吧,它是你的一本自传,是你的不满。”听方路这样说蓝薇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慢慢地她的目光转向屋顶,似乎在许找什么。方路也随之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等转下脸来却看见蓝薇已经泪眼朦胧了。“您别吓唬我,昨天我可没占你便宜。”方路终于把刚才想的话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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