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呢?”
“为了它我都快跑断腿了。”蓝薇突然转过脸来问道:“你有出版社的朋友吗?最好是编辑。”
方路摇摇头,他只认识一个楼群里开租书铺的。
蓝薇失望地叹口气:“你是北京人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好想想,哪怕就认识一个圈里人也好哇。”
方路被她说得两腮发烧,他使劲挠了挠头,忽然想起徐光有个同学在出版社工作,却不知道在哪个部门,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交代。
“帮我问问电话。”蓝薇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方路瞪了她半天,最后还是跑到车下去打了几公共电话。回来后扔给蓝薇一张纸条,然后他点了支烟,不耐烦地问道:“行了吧小姐?”
蓝薇点点头:“明天我就去找他,现在你请我吃晚饭吧。”
“凭什么呀?”这回方路真急了,他口袋里只有二百块,再说明明是自己帮了她的忙,为什么自己请客?
“那我们去兜风,我请你。”看他真急了,蓝薇居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还得回家看小卖部呢。”方路哼了一声,他拿不准主意。有时方路自问:是不是自己已经过了兜风的年龄了。可每想起出去疯一把,手指就微微发颤。
“再去打个电话。”蓝薇突然拍了拍他的手背。
看样子富康的确是蓝薇借的,她开起来很不熟练,常常分不清档位。有时还无缘无故地熄火,弄得后面的车像赶鸭子似的叫起来不停。方路只得偷偷地系上了安全带,他不敢讽刺蓝薇,生怕这刚烈的小姐恼羞成怒把车开上马路崖子。现在方路觉得有点对不起老妈,自己陪着个小姐满街乱窜,老妈却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些讨厌的顾客。
忽然方路发现富康开出了东北三环,沿着京顺路向北下去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告诉你把我卖了可不值钱,我可就会吃饭。”方路又有点儿拿不准主意了。
“你不会就知道吃饭吧?”蓝薇笑着说。
“没跟你开玩笑,我可不认路啊。”方路说的是实话,虽说是北京人,可这一带他就没怎么去过。
“去兜风啊,再开一会儿就到山区了,特漂亮。你常进山吗?”蓝薇似乎对这条路很熟。
“谁没事往山里跑?我又不是猴。”方路知道,沿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是怀柔山区,什么清凉谷、金海湖都在那一带。实际上京北的高山非常险峻,特别考验司机手艺。
“没品位,山里可好玩儿了。” 蓝薇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我进过几次山呢,都是——都是朋友开车带我去的。”
方路明白,那个朋友很可能是书商,而带着蓝薇去干什么,也就不用问了。“你带我跑那么远干嘛?在城里转几圈不就完了。”
“城里!哼!城里有凛冽的山风吗?城里烂漫的野花吗?你呀!”蓝薇居然一脸不屑,过后她就再不说话了。
就这样他们就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车逐渐驶入暮色。路况很差,重型载煤车压出的深坑一个接一个。小富康如汪洋中的一条船,上蹿下跳,沉闷的发动机声里不时发出‘刺拉刺拉’的声音。方路清楚租赁公司的车是毁的人多,保养的人少,车况一般都不好,这与男人太多的女子精神上多半反常一样。他不时地瞟上蓝薇几眼,虽然认识时间不短了,可他一直搞不清这丫头的心理。有时她贤淑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有时她又狂野得如一头母狼,更多的情况下蓝薇更像一只色情的小猫,她似乎要把男人身上一切可用的东西抓下来,然后掉头就走。
开过怀柔县城,富康就很快进山了,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了,偶尔几辆疯疯癫癫的拖拉机跑过来,接着便是蓝薇的一阵手忙脚乱。
夕阳如火,那巨大的彩色光柱在彩霞间不停地抖动着,天上的云全是黑的。秋色浓郁,富康在一片昏黄的落叶中缓缓行进着,枯黄的树叶不时地飞进车窗,这情景让人想起许多电影,想起许多浪漫的童话。方路又瞟了蓝薇一眼,他觉得可笑,一位刑满释放犯与一个沦落风尘的妓女,在一起欣赏大自然瑰丽中的诗意,无论如何也是件滑稽的事。
风越来越凉,富康开上了盘山路,刚才路过的城镇顿时渺小了许多。怀柔一带的山区属于燕山支脉,山势挺拔而险峻,盘山路上的胳臂肘弯(90度弯路)非常多,富康连续掉了好几次屁股。此时蓝薇可能有些紧张了,她打开收音机,想缓和一下气氛。收音机里奶声奶气的主持人正在主持点歌节目,下一首歌竟是《光阴的故事》,方路不觉扭了下屁股,这歌他太熟悉了。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经历多少路程,不再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他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方路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自己的光阴故事过去得是如此惨淡,连声响屁都没能留下。此时他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刘萍的影子,他回忆着当日赶她下车的情景,不觉怅然若失。现在她怎么样?是不是早回四川了?记得刘萍也写过书,一本与自己有关的书,好象已经出版了。这些女人!她们没准儿都有写书的癖吧?方路心疼得厉害,于是赶紧换了个台,还好这个频道在播股票行情。
天已经全黑了,四周的大山成了无边的阴影。呼吸着山里的空气,方路突然觉得肚子里咕噜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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