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你丫那是满地拣银子,真有这美事钱都成你们家的了?”八爷心里一算计,一箱是一千支,那不就是三万多吗!
“真的,谁他妈还骗你,不过就是阿坝出的西黄丸才值钱,贵州、云南的货全没戏。”麻六很怜悯地看着八爷,似乎想激起他的勇气:“老弟,货要是好弄不全发了?那不就是弄不出来吗?”
“国家专控啊?”
“那倒不是,主要是没人敢去,阿坝那地方太偏僻,没车根本去不了,咳!有车也够戗。再说藏民都是吃生肉长大的,弄死个人跟掐死只小鸡子似的。我这岁数是不成了,你要有种就自己去。”麻六挑战似的盯着八爷。
八爷眨巴眨巴眼睛,他是真动心了。眼看自己已经三十多了,媳妇等了自己好几年总得有个交代吧?而且腰上还有病,他真是一门心思想弄点儿钱花。回到家他合计了几个晚上,最后决定——干!于是他找朋友借了辆212吉普车,带上所有的钱上路了。那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中国西部的交通还很不发达,位于川西、甘南交界的阿坝藏族更是偏远得近乎封闭,这一带是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地方,也是藏药最重要的产地。
八爷先是开车到的成都,他本来不会开车,更没车本儿,但他在青海开过几年拖拉机和推土机,这次出来全凭胆子大。反正谁拦都不停,警察尤甚。他经河北、山西、陕西,一路狂奔,道路情况也不错。但在翻越险峻的秦岭时,八爷可真被吓坏了,那些险恶的胳膊肘弯儿简直不是车走的路,而路下的悬崖就跟没底儿似的,好几次他都险些把车开到山涧里去。三、四百公里的路八爷竟跑了整整四天,到达绵阳时眼珠都不会动了。
八爷在成都住了一天,在小饭馆吃饭时听说阿坝有什么康巴美女,成都小老板说那一片儿的姑娘个顶个儿的漂亮。八爷大瞪着眼睛问人家是为什么,成都小老板一脸坏笑地说:“水土好,当年,当年……”后来八爷拿酒灌他,成都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说了。
第二天,八爷满脑子琢磨着康巴美女上路了,他经彭县、理县然后直奔壤口。过了中壤口,八爷就看见了茫茫草地和皑皑雪山,不要说什么美女,连人烟都越来越稀少了。
八爷独自开着车,越开越心虚,当时的公路上没有路标,由于语言不通,他几次向藏民打听路,都被说了个丈二和尚。后来他干脆不问了,反正这路上拐弯的地方不多。从成都出发的第三天下午,路况越来越差了,最后八爷把吉普车开进了沼泽地,没多久车就陷到了泥塘里。他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无奈他只好把车上的宽木版垫到了底盘下,这样车就不至于整个陷下去了。其实在视野之内就可以看到牧民的帐篷,可他怕走到半路陷下去,那样就死定了,再说天也快黑了。最后穷途末路的八爷想出了个求救的办法,用车上的大灯一个劲照着远处的牧民帐篷。
不久有几个骑马的当地小伙子举着火把跑过来,其中有一个会说汉话,八爷便告诉他自己要去阿坝。小伙子上下打量他几眼说道:“阿坝在北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再走几十公里就到毛尔盖了。”八爷一听大急,赶紧央求人家帮忙把自己的车弄出来。小伙子道:“天已经黑了,只能明天借公社的拖拉机才能拉出来,今天你到我们那里去住吧。”
其实八爷心里是真害怕,天知道这些夏天还穿皮袄的藏民在琢磨什么。可看看黑漆漆的旷野以及耳边吹过的狼号般的风声,他知道自己只好跟人家走。本来八爷想和小伙子同骑一匹马,可那匹看起来挺健壮的马却死活不走,小伙子说八爷太重了,无奈只好自己上了另一匹马。路上小伙子打趣道:“幸亏你开的是辆吉普车,要不早没命了。”八爷问人家为什么。健谈的小伙子指了指脚下的草滩:“这地方只能开吉普车,也只有越野车能开这么远,要是别的车早就陷下去了,根本就上不来,弄不好还能把人一起带下去。”
“我开这种车不也陷下去啦?”八爷不服气。
“你不认识路,认识路就没事。”小伙子道。
八爷跟着小伙子来到藏民的住处,小伙子听说八爷是北京的便兴奋地告诉他,自己正上高中呢,特想考北京的民族学院。八爷听到这话心里总算塌实了些,想考大学的人总不至于坏到哪儿去的。本来小伙子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看到来了个北京大胖子来,小伙子的母亲一句话没说便拿出了酥油茶、烤肉和糌粑。吃晚饭时,八爷看见小伙子的父亲拿着一个瓷碗,然后掀起裤腿,用碗一个劲儿在膝盖上蹭。八爷迷惑地看着小伙子,小伙子笑着解释说:“这是我们藏族迎客的礼节,如果是邻居、朋友来我们就用干牛粪擦碗招待客人,尊贵的客人就用膝盖擦,最尊贵的客人到来就用舌头舔了。你是北京来的客人,自然是尊贵的,所以我父亲用膝盖为您擦碗。”
八爷的舌头差点儿掉出来,他想:幸亏自己不是最尊贵的客人,要不这酥油茶还真不知道怎么喝下去。“可你们为什么用牛粪为朋友擦碗呢?”当时藏民的风俗习惯还很少为内地人所知,八爷认为牛粪应该是很脏的东西。
小伙子很惊异地看着他,似乎觉得这个北京人蠢得厉害。他拉着八爷来到帐篷外,指着帐篷墙上一滩滩泥巴一样的东西:“这都是牛粪,牛粪是好东西。我们把牛粪粘上墙上晒干,然后收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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