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整洗了两次放假都徒劳无功,还将腋下的肉洗得红通通、有发炎的感觉。
“他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啦!”我懊恼地拿着牙刷在腋下来回。
“是盐吧。”哥淡淡地说。
“是盐的话怎么可能刷了这么久还刷不掉!”我不解。
“很多没有第一时间洗掉的盐,团结起来可能就变成那种东西。”哥很冷淡。
“那种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啦!”我怒到想把牙刷折断。
妈妈叹口气,手里拿着罐药水走来,说:“田田,妈妈用这个好不好?”
“啊?”
“脱毛剂,不会痛。”妈随便晃了一下药水罐,根本看不清楚。
“那不就会没有腋毛?”我呆住。
“听妈的话,一鼓作气把腋毛清掉,那些脏东西就不会再生出来了。”
“......妳保证这样就会好了吗?”我有点不安。
没有腋毛?那种造型适合我吗?
“来,打开。”妈将我的手举起来。
“妈,没有腋毛不会很怪吗?”我难以想象。
“一下子就好了。”
经过这番大扫除,总算将腋下重新来过,后来也没有在长出奇怪的东西。好险,不然我恐怕真的可以表演腋下喷火。
不过我很会画画这件事,终究为我在大专集训带来很大的便利。
当大家在烈日下练刺枪术时,我在班长房间里吹电风扇听广播、画各种节庆海报,还可以自由投饮料慰劳自己(所以有一些比较好的同学会私下托我帮投),顺便替有在赌职棒的班长们听比数,他们一开门就要知道比分,马虎不得。
不管是兵役节、植树节、军人节、光复节、国庆节、行宪纪念日我都没问题,总之我帮负责文艺工作的班长画了整年度的海报,让他可以在未来一年里凉得很愉快,换取我短暂的自由。
尽管如此,那年成功岭给我的记忆完全是备受折磨的,“苦中作乐”这四个字的意义不大。
尽管后来离开成功岭,有很多被虐待的经验可以拿出来说嘴,越是被当成垃圾对待的日子讲起来越臭屁(被当成一条大便,真的有那么骄傲吗?),但在当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只想快点逃走。
这次去成功岭,距离上次已十年。
我决不会说,这次我满怀成长的期待,当收拾行李时我还是满满的干。
今年二十九岁,这个年纪去当兵算很老了,实际上,整个中队没有人的年纪比我大,连中队长都比我小,他只有二十四岁。
这种感觉真的很怪。因为在这之前,我长期活在一个大家都对我说:“天啊,你才二十九岁就已经写了四十本书!”的环境里(那些恭维听听就好,全部当真包准一天之内发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大长老,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很幸运,我们队上的副中队长(相当于辅导长)是我的高中学弟,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学弟。我们共享一个导师(就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的赖导),相差了五年。有了这层关系并没有让我在上面过得比较爽(大家都在看),照样被操被干,但有时我们会私下聊聊天,让我觉得偶而当个正常的人还不错。
有一天,兵荒马乱地洗完澡后,副中队长把我叫进他的房间。
“学长,训练期间有个替代役心得写作比赛,你知道吗?”副中队长问。
“要干嘛的啊?”我不解。
“只要有得名的话,可以放荣誉假一天。”副中队长。
“喔,派我去的话一定得第一名的啦。”我脱口而出。
“比赛的对象是全成功岭的替代役役男喔,规定是每个中队可以派两个。”副中算了算,说:“替代役共有四大队,每个大队有三个中队,所以总共有二十四个参赛名额。”
“喔,反正我一定第一名啊。”我笑笑:“因为如果我参加了,没拿第一名的话一定很丢脸。所以我一定会拿到第一名放荣誉假的。”
就这样。
我说了很可怕的大话。
毕竟是比赛,比赛的话不是直接跟广大的阅读者沟通,而是跟评审沟通,所以不管你平常再怎么厉害,评审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见得可以脱颖而出。我曾用三篇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投稿过三次倪匡科幻文学奖,三次都得了屁,可见参加比赛是多么不确定的战斗。
乱讲大话如果做不到,虽然只有副中队长一个人知道,还是很丢脸。所以我得花费比其它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想办法把自己脱口而出的大话实践出来。
第二个礼拜放假半天,我回家除了跟小内紧急约会,还用计算机快速写了一篇我在成功岭的心得,打印出来带回部队。由于时间很赶,我只是写了想说的话,所以足足比比赛字数限制,一千字,还多了整整五百字。
怎么办?
当别人还在背歌词的时候,我就看着那两张A4纸,思考该怎么删除那多出来的五百字。删除已经写好的东西一点也不容易,尤其需要删除的比例占了文章的三分之一。我用铅笔划了又划,不断逐字数数,很计较,也很心疼。
有个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也是我读者的管理干部,在熄灯就寝前走过来,一边检查大家的拖鞋有没有摆好,一边用斜眼看着我,说:“十五号,你比赛心得写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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