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我伸出颤抖的双手喊着:“萍——”可是没有萍的声音,回答我的只是悲伤的哭泣声。我撕心裂肺地叫着:“萍——”我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在那个遥远的夏季里,我失去了明亮的双目,世界从此在我的面前变得一片黑暗。我常常处在一种凄伤的情绪里,我的耳边常常回响着萍的笑声。我开始变得沉默不语,在黑暗里我常常回忆起我和萍在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在一个周末,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要到河滨公园去的渴望,就独自一人用竹竿探着路来到6路车的站牌前,我仿佛看到了萍就站在我的身边。车来了,我听到乘务员那尖细的声音:“慢点慢点。”我被一只手拉到了车上,我把竹竿揽到怀中,伸手摸索到了头顶上的拉手。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甜甜的声音,她说:“你坐吧。”我在一只手的搀扶下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然后,我听到一对情人站在我身边如歌的窃窃私语。在黑暗里,我突然看到了萍,萍在灿烂的阳光里朝我奔过来,像一只飞翔的鸽子。我在心里默默地叫了一声:“萍——”泪水夺眶而出……
潜浮
陆颖墨
小说稿子写出来以后,我找到的第一个读者就是舰队司令。倒不是拍马屁,手头这部反映潜艇部队的东西,得以写成,这位中将确实帮了不少忙,有他说句话,体验生活、采访乃至创作都遇上了绿灯。其实,他并不是对我情有独钟,钟情的是他钻了二十多年的潜艇。
中将破例在家里给了我一个小时,谈他连夜看完稿子后的看法。“昨晚他翻了大半夜的身。”他的老伴在一边表示了对我的不满,于是我非常感动,连忙掏出了笔记本。
临到谈话结束,司令顺手又翻了翻稿子,再合上,看一眼而后不经意地问:“就用这个标题?”
我点了点头。对这个题目我是非常得意的——《沉浮的国土》,拿这个来比作我们的潜艇,最贴切不过了。
“我提个建议,能不能把这个‘沉’字改成‘潜’字?”司令依旧是随意说说。
我没有吱声,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用‘沉’字好。”
“‘潜’字也不错,让人一下子看出写潜艇的。”大概是见我没有点头,又说:“我这只是参考意见,还是你们作家定吧。”
我也赶紧说:“我回去一定认真考虑首长的指示。”
“不是指示,是意见,仅供参考。”司令更正道。
话虽这样说,回去后我还是费心思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用“沉”字比“潜”字好。首先,“潜浮”不符合一般读者的语言习惯,拗口。用“沉”字感觉上比较凝重,不仅表现了潜艇的运行状态,也喻示了新中国潜艇事业的坎坷历程。换了“潜”,是可以很快让人明白写的是潜艇生活,但这恰恰是小说题目的大忌,没有了悬念和想象的空间,自然失去了应有的诱惑力。而且文学味和作品气势也要受到影响。
我把自己的意见给出版社的编辑说了,他也有同感,还说:“要是真依他改了,没准书的征订数要下降。”
看来,只能用原来的题目。
可是,司令那儿怎么交代呢。
编辑笑了:“你也真是个实在人,你以为他那么大一个司令整天闲着没事,老是惦着你这个题目呢?他那样说,不过是表示一下对创作的关心,再则,也显示一下他在这方面不是外行罢了,这种事兄弟见得多了。你放心好了,他在军事上是天才,在文学上就比你差远了!”
于是我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过于自作多情了。是呀,一个舰队那么多兵那么多舰艇,每天有多少事他都忙不过来,哪里还会有空惦记着我这本书的题目?退一万步,即使他果真还记得,不改也没什么了不得,他不也是说仅供参考吗?
就这样,稿子进了印刷厂。
大概是半个月之后,编辑突然来电话,说小说的题目变了,“沉”字改成了“潜”字。我吃了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司令亲自给出版社的头头打了一个电话,就是为题目上的那个“沉”字。他依旧是提出了那个参考意见。可是社里却不敢不认真地“参考”,马上通知改变书名。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老头子会在这件事上较上劲,何苦呢?这么大的首长,这样干未免有些太那个了吧?终于我明白了:他开了口,我却不尊重他的意见,事情虽小,却确实有个面子问题。只是他这样做未免……
我也是个有个性的人,自此再也没去找过他。书出来了以后,也没给他送。当然,出版社自然会给他寄的。看着这封面上的那几个字,我心里总像塞了什么似的。
半年后,一位潜艇艇长到北京出差,顺便来看看我。他说那本书他们都看了,反映不错。还说,他们的老首长——舰队司令都说这个作家怎么不见了,连书也不送一本来。
“首长惦着你,你有机会到舰队去看看他。”他说。
他这么一讲,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激动就把改题目的事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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