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耽所娶的辛氏女在本朝大大的有名,有名到连她的闺名“宪英”都流传在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说这辛宪英乃是肃侯辛毗的女儿,素有见识,当年安平郡公和逆贼曹爽相争,肃侯的儿子辛敞拿不定主意该帮谁,就去问他姐姐,辛宪英指点说:“太傅(安平郡公)搞这次政变是不得已的,曹爽擅权,天下人都厌恶他,他也一定会被太傅干掉。不过话虽如此,兄弟你做曹爽的参军,必须恪遵道义,继续跟随曹爽,不能三心二意。”辛敞还真听话,果然就跟着曹爽和安平郡公对着干了。
然而最重要的不是这点,而是辛敞的下场。当初跟在曹爽屁股后头的家伙几乎没有一个落到好结局,只有这位辛敞竟然毫发无损,连官职都没给扒拉掉,由此可见司马家和这辛家有多亲密了!
我只道辛肃侯是颍川人,看了许璞的绢帕才知道,他老家是在陇西,建武年间搬到颍川去的,也就是说,陇西辛氏和现在司马氏的亲戚辛氏本是一家!啊呦,我前此还想找机会抛弃辛氏小妾呢,早知道他们家那么大来头,我就不去淌这趟混水了,这可怎么好?!
我忧心如焚,实在无人商量,虽然明知道严岸是草包,也被迫把自己的想法向他合盘托出。严岸眨眨眼睛,出主意说:“赶紧派人把如夫人接来都中吧。”我摇头说:“不可,糟糠这几日便要到了……”严岸咬咬牙:“既有如此美亲,君侯不如休了发妻,把如夫人扶正算了!”
此言一出,吓得我一个哆嗦。正在考虑严岸所言是否有可行性,突然门上来报:“夫人和舅老爷已经到了。”还真是说谁谁来,我立刻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两腿哆嗦,差点站不起身来……
悄悄关照严岸立刻送信去陇西,把侍妾辛氏转托给都尉刘睿照料,并向他分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别让小马捅出什么篓子来,然后我就假作笑脸,把妻子和大舅子刘毅给接进了家门。
才刚安排好刘毅下榻之处,缓过一口气来,看看左右无人,妻子突然似笑非笑地问我:“妹妹何在?”我心里格登一下,赔笑问:“什么妹妹?”妻子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难道丈夫未将辛氏妹妹接来都中么?”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在陇西,一在山东,妻子竟然这么快就得着消息了,这是谁泄露的呀?若被我查到了,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先要解决面前这个悍妇,于是我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妻子面前,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我纳辛氏,只为拉拢陇西豪门,以为宦途铺路。我心中只有夫人,何所爱于辛氏,怎会把她带来都中呢?”
妻子这般可恶,也不过来搀扶我,只是冷冷地问道:“原来丈夫纳妾还有如许深意,想来只是表面文章,不曾与其圆过房了?”
老天,这话我可怎么回答?若说自己守身如玉,妻子不是傻瓜,况且就算傻瓜也不会相信,若说和辛氏睡过了,妻子又会作如何反应?我简直想都不敢想。正在嗫嚅,妻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随即就往后堂疾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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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北平亭侯纳捐赈卒 武卫将军为国破家
我平生就最见不得女人哭,可女人尤其是我的女人却偏偏就喜欢哭。我非草木土石,妻子若哭总会心痛,总须劝解,况且不理不睬,由她哭下去也不是个了局。然而女人是最难解劝的,她们本就不懂什么大道理,以理解之,如同投石于水,起道涟漪就影踪不见,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温言抚慰罢,我又从不擅长此道。
好在妻子哭着奔后堂去的时候,恰好大舅子刘毅正走进来,我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和刘毅见了礼。刘毅问:“舍妹何事哭闹?”我知道这个舅子向来立身很正,或者是外在表现得立身很正,所以不能使用才和妻子讲过的那套说词,如果我说是为了攀附豪门而纳了妾,说不定刘毅当场就要翻脸。于是嗫嚅着回答说:“西陲寂寞,纳一小妾……”
“哦,”刘毅点了点头,“想是舍妹妒忌了。然而元宗,如此大事,就应先来信通报舍妹呀。”我急忙打拱作揖:“是弟行事差了,还请代为解劝。”
刘毅凑近我一些,低声责备道:“想是膝下尚虚,因此纳妾。然而自君西行,与舍妹分隔久矣,虽无所出,非舍妹之过也。”这家伙,难道真是个正人君子么?竟然还在主观地给我找理由,以为我是想要儿子才纳的妾。你也知道我和你妹子分开多长时间,一个大男人客居外乡,空房寂寞,想搞个女人来本是情理之中,何必再挂个延续后嗣的大幌子呢?难道你老兄就是柳下惠,毫无男女欢爱之想?
我一边肚里大骂刘毅,一边不停地作揖,央告他去劝劝他妹子。刘毅却不为所动,反而转换话题说:“元宗见为朝廷栋梁,愚兄却仍白身,想来好不惭愧。”
这家伙,他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么?没有看到我的表情如此急切么?这个时候,说什么自己还是白身……且慢,难道他这是在暗示我帮他寻觅个晋身之阶不成?是我的亲眷,请求安排,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向来和他关系不大和睦,这种忙还是肯定会帮的,可是你现在忙不迭提这话头又是什么用意?我要你帮忙劝劝你亲妹子,难道你竟然用这个来要挟我给你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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