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男孩教我的事_蔡康永【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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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自称我哥的男生,连续两个月,每天和我讲一通电话,有时讲得很简短,有时讲得很长很长。

  我后来都再也没有问起过他到底是不是我哥哥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向家里其他人询问过。我大概本能的感觉电话那一头的男生,是来自“秘密”这一块栖息地的生物,不适合用探照灯、推土机这类的东西去搜寻他。

  我有强烈的想要跟他见面,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他没有这样安排。

  两个月后,圣诞夜,他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圣诞快乐,然后,就再也没有打电话来了。

  第四十三号男孩 爱昙花的男生

  “半夜的时候,我会叫醒你喔。”他在我快睡着前跟我说。

  “半夜要叫醒我?不要吧,不要叫醒我啦……”我再迷糊挣扎了一下,马上就趴在一堆报告上混睡过去。

  还是被叫醒了。

  “喂,起来,起来一下。”他果然来摇醒我。

  赶报告已经赶得熬夜两天了,能睡还不好好睡一下,到底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半夜把我叫起来?

  我被男生拉着走到他家的客厅,他家客厅灯开得很亮,中间的大桌子上,放着一盆有叶子的植物。

  “看哪,看……花开了……”男生直愣愣的看着那盆植物,喃喃自语。

  真的有一朵白色的大花,漫漫的开了,不,与其说是开了,还不如说是醒过来。

  那朵白花形态很优美,即使是作为一朵被梦见的花,都很优美了,更不用说是出现在现实世界的花。

  白花愈开愈大朵,张开的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期。

  我还是很困,但在困倦中满怀惊讶的看着如梦的白花绽放。

  半夜的客厅很安静,我几乎以为可以听见花瓣张开的声音。

  “这朵花,简直像在舞台上一个人表演一样……”我自言自语。

  “是啊,如果我们不爬起来看它,也许它就不开了呢。”四十三号男生说。

  白花已经开到极限了,完美的静止在舞台上。

  “我好困……我又要睡着了……”我嘟囔着自己也不确定的话,眼皮愈来愈重。白花的光泽,渐渐晕开来。

  四十三号男生,靠到我的耳朵旁边来说:“等你睡醒的时候,这朵花已经谢了。”

  我听见了,但没力气回答。

  “这是一朵昙花。”他说。

  我又睡着了,来不及跟这朵马上要消失的白花说再见。

  “等睡醒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它曾经开过。”

  第四十八号男孩 立志当蚂蚁的男生

  当我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他问了我几个问题,都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问过了的。

  我有点纳闷,“这个人,看起来并不时个呆子啊。”

  等到第三次遇到,他又问了我那些相同的问题,连顺序都一模一样。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

  “喂,你已经问过我两次了,你知不知道?”

  “噢,是吗?”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尴尬。

  “难道你不记得吗?”

  “嗯,我不记得。”他说:“我两年前就决定依照蚂蚁的方式生活了。不记得遇见过谁,不理解羞辱或尊严这类的事情。”

  “那你怎么跟别人做朋友?”

  他摇摇头。

  “我没有在找朋友。我只是看看能不能遇见另外一只蚂蚁。”

  “我不是蚂蚁,我记得人,我记得你。”

  “拜拜。”他走开了。

  第五十五号男孩 黑道里的逃亡者

  人们围成一个圆圈坐着的时候,不唱歌、不说话、不吃东西,也并不会觉得无聊。

  因为自然会有事情发生。

  冤魂会显灵,营火会爆出征兆,或者,别桌的客人会送酒过来。

  我们在酒吧里,围着一张圆桌坐着,听音乐、喝酒,没人唱歌或说话,但也没人觉得无聊。

  过一下,就有别桌的客人送酒过来了。

  会用送酒到别桌的方式来打招呼的,一定是比较老练世故的人。

  我们转过头去看是谁送的酒,一个非常非常好看、穿马球衫的男人,举起酒杯来向我们致意。

  “我觉得有点假耶,这个男人好像太好看。”

  “也太稳了。”

  “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啊?”

  “还是有电视整人节目在偷拍?”

  我们这桌的人,七嘴八舌一阵。终于有一个女生站了起来,“我去探一探,不然也太上不了台面了。”

  她拿着酒,就朝那个男人的桌子走去。

  我们这桌的人必须故作镇定,以免更被小看,所以就照原样围桌坐定,不转头去看动静。

  过了十几分钟,侦查员回来了。

  “他是从美国回来度假的。”侦察员开始报告:“他说是在美国开餐厅。”

  “讲话声音如何?”

  “不错。”

  “他为什么送酒给我们?”

  侦察员停止不说话,眼光掠过这桌每个人,最后停在我脸上。

  “他说希望能请你过去坐坐。”侦察员说。

  全桌人都盯着我看了三秒,接着有人开口:“人家送的酒我们已经喝了,你有责任去谢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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