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拉拉升职记_李可【完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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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赶紧说:“哪儿呀,我刚到这个岗位上,很多东西还不熟悉,您多提醒指点我,我才不会犯错。”

海伦鬼灵jīng一样,见拉拉打完电话脸色不好,在一旁假借打抱不平,火上浇油地说:“拉拉,用这家供应商,到时候工程质量有问题,还不是你来背责任嘛!”

拉拉如此郁闷了几回,总是不得要领,甚为烦恼。弄得玫瑰的电话一到,她就神经紧张唯恐要挨骂,不知道哪里又做错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不能正确地做出判断,到底哪些问题该请示,哪些问题该自己做决定;在公司政策许可范围内,到底哪些事qíng的处理只要符合政策就行,哪些又该特别按照玫瑰前辈的专业经验来处理。

有时候她请示多了,玫瑰就不耐烦起来:“拉拉,我很忙的,你是广州办的主管,你要有自己的决定嘛。”

拉拉于是自己去做决定,结果一报上去,玫瑰骂人的电话又到了。

拉拉能做的只有咬死一条:在没有搞清游戏规则之前,将温顺进行到底。

于是,每次吃了玫瑰的教训,拉拉都要当场及时做出类似“您老见教得是”的总结。

玫瑰反倒和气地说过几次:“拉拉,我知道你以前在台资公司做过,对上级总是特别服从。我们是美国公司,DB的文化很open(开明)的,提倡直接沟通,你要是有不同意见,尽管提出来大家讨论,不必太小心翼翼啦。”

拉拉心说,我哪敢跟您直接沟通呀,那不是找抽嘛。

可只是一味地“您老见教得是”不能根本地解决问题。拉拉想,不直接沟通就不直接沟通,可她总得搞明白和玫瑰沟通的游戏规则吧。

玫瑰手下有三个行政主管的职位,其中上海办行政主管是个烂忠厚没用(或者假装烂忠厚没用)的主,拉拉是广州的主管,还有一个是北京的主管王蔷。

拉拉给北京办行政主管王蔷打电话,假借横向联络,试探她是如何与玫瑰工作的。

这王蔷也是个受压迫的,两个人因为有相同感受,所以不免嘀咕了半日。

但是拉拉放下电话一总结谈话内容,其实有价值的部分不多。她只搞清楚:玫瑰对王蔷也是那么个风格。

王蔷在DB工作了三年,不过报告给玫瑰的时间并不很长。据她说,拉拉的前任,就是和玫瑰处得不好,结果玫瑰说服李斯特同意,把人家给炒了。

王蔷怂恿拉拉说:“单我一个人提,李斯特可能会认为我有问题,也可能会认为玫瑰有问题;要是你和我一起提,都说玫瑰有问题,老板就会想,总不会所有的行政主管都有问题吧?”

王蔷的逻辑推断,拉拉明白。

但是拉拉想,直接和李斯特沟通,就是越级申诉玫瑰了。越级可是外企最严重的行为之一。

拉拉工作了六年,见过的越级行为多半以失意告终。也许当时就那件事qíng本身而言,你能赢,但长远看,基本上你还是输了。

外企HR制度中的越级申诉制度,拉拉总以为更多的是起到预防告诫的作用,让那些做头的人,做到慎独。一旦有人当真踏上那条申诉通道,只是用自己的前途来维护了企业文化的开明形象。

申诉本身,得到公正结论的成数很高;被申诉的主管固然受到重创,而对申诉者而言,在未来,没有人愿意重用一个申诉过自己主管的人,很可能是他将要面对的结局。

拉拉觉得自己刚到任不久,还远远未到需要走越级申诉这步最后的棋子,应该多方设法和玫瑰磨合。

另外,拉拉隐约觉得,本部门总监李斯特并无兴趣来为下属主持公正、评判是非,他更希望的是手下好好合作,别给他找麻烦——他把王蔷的MAIL转发给玫瑰处理,就表明了他的立场。

李斯特是美国人,年近六旬。

他在DB工作了二十几年,调来中国区并不很久。对他而言,安全地在中国任上熬到退休,是他最重大的战略目标,一切都要围绕“安全”二字。

他尽量避免做决定。遇到事qíng总是让手下的经理去找各相关部门,甚至不相gān的部门也最好全扯上,挨个儿地问过总监们的意见,最后得出个集体的决定。

面对变化的时候,他总是能拖则拖,尽量等到把局势全面看清楚后,再决定whichwaytogo(行动方向)。

拉拉刚升职的时候,到上海总部晋见过李斯特。他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头发纹丝不乱,腰挺得直直的,虽然不年轻了,做派却像好莱坞的大牌明星。

他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早上上班一进公司,先亲切地和前台say哈罗,然后一路哈罗到自己的办公室为止。

对于李斯特而言,行政经理玫瑰比行政主管王蔷、拉拉们更重要,假如玫瑰离职,至少两年内,王蔷或者杜拉拉都无法承担起玫瑰的职责,这才是硬道理。

DB是拉拉所经历过的最好的公司。所谓好,一是收入,二是环境,三是未来。其间的很多好处,不是钱就能涵盖了的,比如和你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些个素质高又专业的人,让你在工作中更有愉悦感和成就感,这就是一种无形的福利。

5qiáng,全球也就5家,当年又有一多半尚未在华投资,在进入中国的5qiáng里面,再刨掉其中的劳动力密集型企业,也就没有剩下多少可以选择了。

对于拉拉而言,这样一个年薪八万五的小主管的职位并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玫瑰虽然不好,但只是一个好选择中的一个小遗憾,她可以设法避开玫瑰;而要是意气用事失去在DB的工作机会,以后就难保再能进入类似DB的好公司。

总之,拉拉找王蔷,只是企图找到一个游戏规则,并非奢想联手把玫瑰gān掉,那可是一个麻烦的念头。

拉拉试图劝劝愤怒的王蔷。但是王蔷有着北京式的骄傲和自信,她对拉拉的劝告不太听得进去。

拉拉正想着和王蔷的谈话,海伦探头探脑过来了,她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说:“玫瑰每个月都要看计费系统出来的通话清单,她很细心的,一看分机表,可能就会注意到你和王蔷通话很长时间。”

拉拉很不高兴海伦的鬼鬼祟祟,为什么她和王蔷刚一通话,海伦就知道了呢?

但是,拉拉也不得不承认,海伦没坏心,她的提醒是对的。

拉拉心想,以后再也不和王蔷进行这样危险的沟通了。拉拉没有从王蔷那里获得解决之道,只得自己动脑筋想法子。

她指使海伦取得上海办行政报告的格式,经研究确认大致适合广州办使用后,她就直接采用上海办的格式取代了广州办原先的报告格式。

这一举措果然讨得玫瑰的欢心,由于拉拉使用了她惯用的格式,使得她在查阅数据的时候,方便了很多,也让她获得被追随的满足感。

对拉拉来说,玫瑰自然不会挑剔一套她本人推崇的格式,因此拉拉也就规避了因为报告格式不合玫瑰心意而挨骂的风险。

这是典型的双赢。

唯一不满的是海伦。海伦用惯了原来的格式,新格式花了她不少时间去适应,密密麻麻的表格搞得本来就不擅长数据的她晕头涨脑。海伦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不由得心里鄙夷拉拉擦鞋(广东方言,意指拍马屁)。

拉拉一眼瞧出海伦腹诽自己,把海伦拎到自己座位边,问她:“如果你是玫瑰,你是愿意几个办事处每个月的报告各有各的格式,还是更希望大家用统一的格式呢?”

海伦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是统一的格式方便啦。”

拉拉说:“既然得统一,你是喜欢用你自己用熟了的格式呢,还是更愿意用你不熟悉的格式呢?”

海伦说:“肯定选自己用熟的格式啦。”

拉拉继续说道:“那不结了,玫瑰也会喜欢用自己熟悉的格式嘛。”

海伦无话可说了,憋了半天又不服气道:“我们原来的格式没有什么不好。现在这一换,要多花好多时间去熟悉表格。”

拉拉憋住笑摆出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架势说:“那你就多努力,早日获得提升,当你更重要的时候,你的下级就会以你为主,和你建立一致xing啦。谁叫现在经理是玫瑰不是你呢?”

海伦还要啰唆,拉拉让她拿出年初设立的本年度绩效考核目标,在行为方面,公司对全体员工的考核指标里有一条,叫作“建立一致xing”。

拉拉让海伦给自己在这方面做个记录。拉拉说:“年终总结的时候,你就能以这个实例证明你在这方面的表现和贡献啦。”

海伦最怕这些个paperwork(文字功课),她对公司的核心文化向来一知半解,每年做年终总结,海伦就央求要好的同事帮她写了胡乱jiāo功课,主管和她回顾面谈的时候,她咬死一条,拼命点头就对了。

一经拉拉提醒,她觉得可不是吗,更换报告格式虽然麻烦点,换了就能搞明白啥叫“建立一致xing”,又能有个实例,海伦觉得还是合算了,赶紧把这一条实例记录下来。

这时候李斯特到了广州办一次,拉拉陪着他周围转了转,其间几次企图找机会试探他对玫瑰的看法。

李斯特能准确地记住每一位经理的名字,和所有的大老板一样,他有力地和人们握手,拍他们的肩膀,并且洪亮慡朗的大笑,和他说话打招呼的员工受他感染,都开心地笑着。拉拉暗自纳闷,这些大老板们一年也来不了南区几次,居然就能记住那么多经理的脸甚至名字,看来老板们,还都是天才。

拉拉陪着李斯特走到办公室的另一端,一位销售大区经理看到李斯特,连忙迎上来,李斯特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估计是某位重要的经理,却想不起来到底对方是谁,他迅速地微微一歪头在拉拉耳边低声问道:“Whosthisguy?(这人是谁?)”

拉拉连忙低声说:“JackQiu,KeyAccountSouthRSM,(大客户部南大区销售经理,邱杰克)”

李斯特三步并做两步,大步流星地上前,伸出右手,有力地抓住邱杰克的手握着,左手同时拍着邱杰克的肩膀,用夏威夷阳光一样的热qíng说:“Hi,Jack!Howareyoudoing?”

邱杰克同志看到HR总监这么记得自己,很是高兴,还没听到表扬,脸就笑得像朵怒放的大jú花,连连说:“Iamfine,thankyou!”

拉拉站在一旁看了,心里直乐,还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笑眯眯地不出声,却打定主意:再也不问李斯特对玫瑰的看法了。

李斯特给了拉拉半个小时,单独和她聊了聊她上任后几个月的qíng况,拉拉说,玫瑰教给她很多东西,感到工作得非常充实。

李斯特频频点头说:“玫瑰的专业经验非常丰富。我很高兴你能在这个岗位上有满足感。”

拉拉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在和玫瑰建立一致xing之外,认真研究了玫瑰主要控制的方面,找出规律后,拉拉就明白了哪些事qíng要向玫瑰请示并且一定要按玫瑰的意思去做,只要玫瑰的主意不会让自己犯错并成为替罪羊,她便决不多嘴,坚决执行;哪些事qíng是玫瑰不关心的没有价值的小事,拉拉就自己处理好而不去烦玫瑰;还有些事qíng是玫瑰要牢牢抓在手里的,但是拉拉可以提供自己的建议的,拉拉就积极提供些善意的信息,供玫瑰做决定时参考用。几个回合下来,拉拉就基本不再接到玫瑰那些令她惴惴不安的电话了。北京办要装修了。拉拉却听说王蔷住院了,她便打电话慰问。王蔷把病qíng告诉了拉拉,说是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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