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快要冬天了,希望你们也都找到一个可以过冬的避难所。
take a little nap(1)
Dewpearl在大学毕业后当了一段时间的英语老师,后来遇到了她的丈夫,再后来就一起开了这个隐没在上海弄堂里的咖啡馆,取名叫Nap。开咖啡馆是很多人坐在办公室里的人的梦想,大概是因为他们觉得这种生活很不一样,很脱离轨道,很……怎么说呢,làng漫。
小Dewpearl的làng漫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去弄堂口买一斤盛在水盆里的虾来,白灼以后蘸着芥末当零食吃,有空的时候做个提拉米苏冻起来等朋友来一起用勺子挖了吃,院子里种着各种植物,夏天的时候推门出去,整条弄堂的丝瓜藤上居然都结出了真正的丝瓜,朋友们随时都会来做客,所以,就让我们先只看到这些美好吧。
B叔是个超人。他在工作之余,还看很多书,写很多书评,看很多电影,写很多影评,去很多地方走很多路拍很多照片,然后将这些照片以他自己独特的归类方式贴在他的blog上面。除此之外,他还会在半夜看很多球赛,在卡拉OK唱很多不同类型的歌,在咖啡店泡很长时间说很多话开很多玩笑画很多画。
我在想效率高是不是因为喝咖啡比较多呢?B叔定期在我这里订一包来自波多黎各的名叫优科特选的咖啡豆。可能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吧。我觉得效率高的最大原因应该是他会安排时间。比如,他会在喝咖啡聊天的时候看一下表,说:“九点三刻的时候,我再要一份芝士蛋糕。”
B叔的Blog叫“看的见风景的房间。”有很多读者很多粉丝。曾经有读者杜撰了一个暗恋B叔的人,写一个blog叫“看的见[看的见风景的房间]的房间”。还有好多粉丝会在我们的留言本上给他留言,有人说:“你的blog更新太慢了!”B叔就很委屈,每天一篇还叫慢吗……
没有人知道B叔的脑袋里蕴含了多大的能量。他总是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在我们的留言本上留下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景象。当你一本本的翻那些留言本,你一定会注意到有一个人总是喜欢用很多颜色的水彩笔来画画。那一定就是他。今年B叔每次来都会在留言本的最后页签个到。也是五颜六色的。但是最近他发现,好像越来越多人开始这样签到了,还都写在他旁边……
大富翁小子是美国人。他从血统上来说是中国人,但不会说中文。他在中国呆了很久,也只学了2句话——“星巴克在哪里?”“厕所在哪里?”噢, “你好”也是会的。他甚至还试图去教鹦鹉说“你好”,只是人家鹦鹉早会了,发音比他还标准些。
有天他自己发现了我藏在桌子下面的大富翁,问我们会不会玩。在座的基本都是菜鸟。他极力怂恿,于是菜鸟们答应和他玩一把。虽然规则和棋盘都是中文写的,但我们甚至需要他来说怎么玩。也有人完全不懂英文,这游戏居然也就这么玩起来了。残念……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大富翁是可以彼此做jiāo易的,而这正是大富翁小子热衷于此的原因所在。据他女朋友说,他在美国玩的时候经常被人打,因为他每次和人jiāo易占了便宜后马上就得意地说出来。有鉴于此,在他试图和我们任何人做jiāo易的时候,我们都不答应,即使是对双方有利的。看他一脸坏相,管他要什么都说“NO!”菜鸟们之间则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彼此jiāo易得非常愉快。而他总会在脑门上猛敲一记,大叫:“This is the dumpiest deal I’ve ever met!”然后作昏倒状——敲得还真响哦……
虽然菜鸟彼此之间很团结,但要把他这个老手弄破产也是需要一些运气的。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进监狱,棋盘上只剩他一个人掷色子,每走一步几乎都要支付别人巨额的房租,于是——他就这么破产了。可怜他女朋友,回去的一路都在听他抱怨:“我在美国从来都赢的,我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
take a little nap(2)
角斗士女是上海人。她总是喜欢先把奶油球吃完再喝黑咖啡。有时候甚至可以一直吃奶油球,吃完自己的吃别人的。但自从教会了她玩角斗士(Blockus),她就玩的一发不可收拾,不再不停地吃奶油球了。角斗士女的宣言就是——“我希望只玩blockus。不截稿。不回家。不用电脑。”并且时常做梦都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方块。痴迷程度可见一斑。
这游戏有4人玩的版本,每次结束捡棋子那声音跟搓麻将一样哗啦哗啦响。不过有一件事很神奇,就是我们从大年初五搓到大夏天,从月升搓到月落,每盘都是她赢——这也太玄乎了吧!(我们就真的这么——逊吗?)其实B叔玩角斗士也很厉害的。但是和她2人对决的时候,还是输的多赢的少。
一般来说,经常在一个地方泡的客人时间长了彼此都会认识。但是,由于角斗士女偶尔回一次上海,而大富翁小子也是间歇xing待在上海,其他时间全世界飞来飞去,所以,他们虽然时常泡在我这里,但一次也没遇到过彼此。
有一天,大富翁小子注意到了角斗士女在留言本上的留言。我就顺便告诉他,这个女孩子是个作家,写了好多书了,不玩大富翁,只玩角斗士。然后,大富翁小子就突然说他要给她匿名留一段话。(嗯?难道要说服她放弃角斗士玩大富翁?)他问我要糙稿纸,我随手抽了张纸巾给他。他无奈地看了我两眼。(gān嘛?我又不知道你当真的咯!)他在那张薄薄的餐巾纸上涂涂改改写了蛮长时间。最后再用稍微工整一点的字迹抄在留言本上。我看了两遍,还是不太明白他到底要gān吗。我说你好像写了一堆废话,别人怎么回应呢?他若有所思,说她是个作家嘛,如果她愿意敞开自己,就有很多话可以说。(好吧。)其实,他再多待一会就见到角斗士女了。但是他说这事最好玩的地方就在于大家从来没见过,彼此不认识,通过留言了解对方。
他走后不多久角斗士女就来了,当然,还有B叔和常常聚一起的朋友们。我就把留言的事儿给说了。于是一帮人开始猜他是谁。(呃……)
在我的催促下,角斗士女答应写回复了。她说她被催着来留一个言……如此云云。总之还是一堆废话嘛!B叔在另一边做了忠实的翻译,连画都翻了(就是翻过来再画一遍)。同时也给他留了言。
待大富翁小子再次过来翻看他的留言时,他发现不只一个人给他留了言。尽管是英文,但很多话他完全看不明白,比如:“你妈妈叫你回家吃饭。”“你吃的不是饭,是寂寞。”……
这留言的事儿据我后来进一步了解,感觉还挺复杂。大富翁小子说在纽约就有人做这样的事。不同种族,宗教背景,肤色的人之间相互留言,碰撞出思想的火花。最后甚至有人编成剧本。各么,他还会再次给角斗士女留言吗?
角斗士女会认真的考虑回复吗?
这事最终会变成一个剧本吗?
我想这些又会是另一个故事了吧。还有好多人好多事好多可爱的小片段,我不知道该怎样写出来。虽然我们咖啡馆现在只卖咖啡豆,不再对外供应咖啡做咖啡馆了,但我们一直有一个空间提供给朋友们,一个大家可以共享的客厅。有缘人总归会有机会认识,熟悉;故事每天仍在继续;生活依旧忙碌;留言依旧五彩斑斓。
有人问我和老公一起这开店的这两年有什么收获。我想想,除了这堆好玩的朋友们,好像我的上海话进步很多哎。嗯,比如我知道什么叫“一天世界”啦!就是——一塌糊涂的意思。好像也不能完全这么解释。那么,就造个句吧——
“Nap咖啡馆很嗲的!”
“有多嗲?”
“嗲的一天世界!”
巴黎,我爱你(1)
高维安在法国的最后一年,搬到了巴黎,她租了一个并不宽敞的阁楼,但是从窗户就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上的灯,那时候她在巴黎的中文电台有一个工作,每天晚上她都会去那儿念新闻稿。她大概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上海来,做一个时尚杂志的编辑,当然后来她还是回来了,在淮海路的弄堂里租了一间屋子,走出来就是闹市,这或许与巴黎颇有相像。
她常常会写到过去的那三年或者四年,她大概还并不确定自己的生活到底该安置在什么地方,至今她都还保存着在波尔多念大学时穿过的粉红色舞鞋,虽然并不会跳舞,但是她记得那些穿过树林以后,去上过的舞蹈课。有些事qíng与现实无关,比如说她看到巨鹿路上一个拉手风琴的白胡子老头,大概也会想念起巴黎。
1.
下午出门的时候,在马勒塞卜大街上看见一对年老的夫妻,他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这一天,巴黎刮很大的风,于是,他们互相依偎着。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只黑色的旅行箱,上面贴着一张写了黑色大字的纸,说,我急需一份工作。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的全部行李就是一只旅行箱,来到马勒塞卜大街上的时候,他们大约已经走了很多路,然后就再也走不动了,所以只有在这路边的长椅上停下来。他们的长相有些奇怪,男人的面孔饱经沧桑,而女人则有一张有些苍白浮肿的脸。他们的年纪也许并不是很大,我在看见他们的时候认为他们是一对年老的夫妻,大约是因为苦难的人总是更加容易显得苍老。他们坐在那里,男人用手搂着女人的肩膀,表qíng都像凝固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他们在那里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一个古老的讽刺的中国寓言,那个守株待兔的农人的故事,让人觉得这副画面就更加心酸了。
而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圣马丁运河边搭起了很多帐篷,住着这个城市里大多数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在那里过冬,在城市里圈起一块地,好像一个小小的村落,一顶一顶的红色的帐篷,排列在天使爱美丽打过水漂的有着一道道墨绿色闸口的河道边,看起来色彩鲜艳,仿佛行为艺术。没有人知道那些城市街道里的流làng汉他们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他们为什么被抛弃在街上,四处流làng,对他们来说,这大概是一种被选择的生活方式,奋不顾身地从原来的生活中抽身而出,变成一枚寄生虫,一只寄居蟹,轻飘飘地度日。有时候,他们叫人同qíng,而又有的时候,他们的确足够叫人厌恶,譬如在电视新闻里,一个男人朝着镜头喊,他们拒绝去政府为他们安排的临时住处,他们要的,是一处永久的房子。这个念头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见过在奥斯曼大街的一处地铁通风口的一对男人和女人,对流làng汉们来说,地铁站或者这样的地铁通风口都是绝佳的庇护地,在冬天,那里会冒出暖气来,而在夏天的时候,则有阵阵冷气。汽车和行人在他们的周围来来往往,而他们拥抱着,钻在睡袋里,醒来的时候,他们和其他流làng汉聚集在一起,喝罐装啤酒,吃三明治,拿往来的行人说笑,在没有钱了的时候,问路人讨一点钱。他们的身边会有一两条棕色的大láng狗陪伴他们,他们总是一些身材高大的男人,头发像棉絮一样卷成一条一条的,沾上了一些邋里邋遢的颜色,大约是因为身形瘦小的男人们经受不了这样的日晒雨淋,风chuī雪打。他们总是自顾自地忧伤,或者欢乐,你可以尽qíng想象,他们的原来,原来的他们,也许是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也许是个超级大倒霉蛋。那时候,我在想,在他们的眼睛里,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模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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