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担心丑儿的处境,发出去的邮件,没有任何回音,手机也是关机。我的心不安了起来。我给陈伟雄家里打电话,陈伟雄说,非典期间,公司放假,彼此没有联系。我只好问候一番后作罢。
我忽然又想起卢媛,觉得非常时期应该问候,便拨通了她的手机。
我到青岛来拍外景,刚下飞机就被隔离了,已经十多天了,烦死了。雷默,与四海谈得怎么样了?卢媛听到我的声音很高兴。
很有希望,只是小说出版的事还没有着落。卢媛,什么时候回北京?我关切地问。
说不好,看样子在青岛的外景一时半会儿拍不上,只好等。
sars过去后,我去北京看你!我动qíng地说。
谢谢!卢媛很感动。
挂断卢媛的电话,我又拨通了白鸿儒的手机。
白社长,非典时期,北京是重灾区,有什么事,敬请吩咐!我真诚地说。
雷默,非典时期出版社放假,你的小说也只好放一放了。
白鸿儒也很感动。
还请白社长多多费心。我诚恳地说。
雷默,以后还是叫白大哥吧,这样叫,我心里舒服一些。白社长苦笑着说。
好,多保重,白大哥!我也笑了。
北京的朋友我几乎都打过电话问候了,就是与丑儿联系不上,索xing不再联系,安心写剧本。
晚上,杨娜一回家就高兴得不得了。
有什么好事了?我打趣地问。
老公,我要去日本东京驻在。
两地分居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听了以后心里很高兴,但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说。
瞧你那傻样,就半年时间,再说,你还可以探亲,到时候没准儿你还会写一本呢!杨娜很兴奋地说。
你什么时候走?
非典一过我就走。
这天晚上,我又失眠了,我为即将来临的新生活而感慨。都市生活的基本原则就是鼓励一切人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生活。人们都在创造着,扭曲着,受难着,收获着,付出着。人生一旦陷入辉煌的绝境,突然间有一个贫道,简直是一种幸运。然而,大多数人会抱着辉煌难以自拨,直到一切美好的东西被戳穿后,从绝望到质疑,从批判到悲怜,思绪尖锐,山高路远。
其实,绚烂至极必归于平淡,不曾绚烂的人生不叫平淡,而是平常,亦或平庸;绚烂过后的人生既可归于平淡,也可归于平和。这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心境。
在一个城市的旮旯角落里一旦埋下梦想,漂泊就变成一种自由,把一切jiāo给时间去摆布吧,因为漂泊本身不是错,漂泊是生活不变的原则,我们可以在不变中包容万变,在绝对的过程中体会相对的意义。杨娜这一走便注定了我的漂泊。
杨娜出国的日期终于来到了,妻子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过去她为了我,放弃了很多这样的机会。我出事以后,世态炎凉,杨娜受到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但是她用自已的实力证明了自已的能力。
这一天来得太不易了,在东州机场,妻子抱着我的肩膀,抑制不住自已哭了起来,别离是痛苦的,但我知道我和杨娜将面临新的生活。林大勇,丁剑英,肖剑,钱刚,谭军,朴素,周婧等许多朋友都来机场送行。
杨娜,心里只有老公,我们这么多人送你,你不跟我们告别。林大勇见杨娜泪流满面的样子,开玩笑地说。
杨娜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与我这些好朋友一一拥抱。该登机了,场娜嘱咐我照顾好女儿,眼泪却不住地流淌。
送走杨娜,众人往停车场走。
雷默,胡艳丽的案子有重大突破,可能要牵涉很多人。肖剑面容肃穆地说。
是吗?我很惊诧。
冯皓已经被省纪委双规了,听说中纪委也派人到东州找薛市长谈话了。林大勇心qíng复杂地说。
看来,山雨又要来了!我震撼地说。
雷默,过一个月,我也要走了。林大勇伤感地说。
你去哪儿呀?疑惑地问。
市委组织部选派一批gān部去英国读mba,有我一个。我听后为林大勇高兴。
大勇,你行啊,不过我对市委组织部的做法有点看法,组织部是选拨gān部的部门,老这么培养职业经理人是什么意思?另外你们出国培训的费用可都是纳税人的钱,这算不算腐败?肖剑有些嫉妒地说。
怎么着,肖剑,你大哥我好不容易出趟国。你嫉妒啊?林大勇不高兴地说。
没那意思,没那意思。肖剑脸红着说。
大勇,祝福你,这次学习的机会难得,一定要珍惜!我拍了拍大勇的肩膀说。
我会的!林大勇点点头郑重地说。
什么时候走?我们为你送行。肖剑真诚地说。
谢谢老弟,走的时候我通知你们。
林大勇说完上了自已的车,我和肖剑也分别上了自已的车,彼此按了一下喇叭,陆续驶上高速公路。
杨娜出国以后,我越发显得孤独,蕾蕾有爷爷奶奶照顾,根本不用心,最多一周回家一次,有时陪她大吃一顿肯德基,再送回爷爷奶奶那儿。
一直也没有丑儿的消息,我的心蒙上了一层yīn影。北京抗击非典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四海影视公司已经上班了。我给陈伟雄打了电话,说我要去一趟北京,希望能见到丑儿。
雷默,到时候我接你,丑儿的qíng况我们见面再说。陈伟雄隐讳地说。
看来,陈伟雄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管不了许多,想尽快飞到北京。我心里祈祷着西藏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晔。去西藏是我和丑儿的约定,
我知道无论从哪条道走向西藏,脚下都铺满了神秘的六字真言,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六个字,我去过九寨沟和松潘,我知道在那里这六个字写在超度亡灵的经幡上。想到这儿,我心里充满了不祥之感。
81、心灵庄园
第二天傍晚,我飞到了北京。我一走出机场,陈伟雄就使劲地向我摆手。我与陈总监热qíng地握手拥抱,这是经历非典后胜利的拥抱。陈总监见了我也很高兴。
雷默,剧本写得怎么样?陈伟雄热qíng地问。
这次来,就是向您jiāo差的。我高兴地说。
太好了。
丑儿怎么没来接我?我迫切地问。
到酒店再说吧。陈伟雄避讳地说。
陈总监安排我在皇冠假日酒店住下,让我洗一洗,然后下楼吃饭。吃饭时,我一再追问丑儿的qíng况。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陈伟雄回避说。
我只好忍着吃完饭。
回房间后,陈总递我一支香烟,我拿出打火机给陈总点上。
雷默,我知道你和丑儿有很深的感qíng,所以你听了我的话以后,要挺住!陈总监深吸一口烟,沉重地说。
我听陈总这么说,知道有天大的不幸发生了。
丑儿到底怎么了?我qíng绪有些激动地问。
丑儿在非典期间不幸感染了sars,她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在医院里,顽qiáng与病魔抗争,终因并发心脏衰竭,没能抢救过来,半个月前被sars夺去了生命。她很坚qiáng,不肯把自已的不幸告诉更多的人。老陈悲伤地说。
我听了这个消息以后,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丑儿是个优秀的女孩,我们应该为有这样的朋友而骄傲!老陈给我倒了一杯水安慰说。
丑儿没留下什么话吗?我悲痛地问?
这是丑儿临终前写给你的,你自已看吧,别太难过了,丑儿是好样的。老陈从皮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说。
我送走陈伟雄后,坐在chuáng沿儿上,慢慢地撕开信封,打开折叠的信纸,心里有着撕肝裂肺般的痛。信中写道:默,我有爱人:当你看到期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活着多好啊,有你的爱,有我们共同为之奋斗的事业,可是这一切都将随风而去了。
亲爱的,不要为我难过,你已经有了一个新天地,一定要走下去。遗憾的是,我不能陪你了,我太累了,我在天堂保佑你和你的家人幸福安康。还记得我们一起去西藏的约定吗?多么希望与你一起走进那人与神的世界,让神山圣水洗涤我们的心灵,在那里体味生命长廊的神韵。哥,我先去了,我的灵魂已飞往雪山碧水,带上我的信去西藏,在那里把信烧掉,我就会知道我的爱人来看我了。永别了,我的默哥,来世我还做你的爱人!
丑儿绝笔。
信纸被泪水打湿过,有的字迹有些模糊,我读完信以后,眼睛早已模糊,泪水尽qíng地流淌,没想到上次东州一别竟是诀别。一夜我都无法入睡,耳边回dàng着非典时期的流行的歌曲:……
因为天,海才特别蓝,
因为灯,黑夜从不暗淡,
因为携手做伴,不会感觉孤单,
因为心疼,才要更勇敢,
因为你,努力有何难,
因为我,将会为你承担……
是啊,我要为丑儿做点什么。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西藏,了却丑儿的心愿。
在四海影视公司讨论了两天我的剧本,大家提了不少建议,希望我在北京修改。我同意了。
第三天,陈伟雄陪我去了丑儿的墓地。我站在墓前,眼泪默默地流淌,我把九十九朵玫瑰放在墓碑前,默默地烧掉了一份剧本,我写的剧本丑儿还没看见,丑儿就走了。我在墓前站了很久,我的心对她说:丑儿,等着我,我一定去西藏看你!
这时,老陈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雷默,走吧。我鞠个躬,然后离开了丑儿的墓碑,心如刀绞。
我决定在北京修改剧本,我把全部jīng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以摆脱对丑儿的思念。这天,我正在笔记本电脑前工作,手机响了,是林大勇打来的。
雷默,你在哪儿?
在北京。
怪不得家里没人接电话。雷默,我明天就去英国了,本想和你见个面,告个别,看来咱们兄弟见不上面了。
大勇,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学!我叮嘱道。
放心吧,兄弟,你也要多保重。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薛元清昨天晚上被双规了。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据胡艳丽,冯皓jiāo代,薛元清的女儿去美国哈佛大学读书,他们送了三十万美金。
老天爷有眼,终于可以让迟小牧瞑目了。
雷默,好好gān吧,你尽管还没踢开头一脚,但是你选择了一个自已喜欢的事业,而我还只能为别人做嫁衣。
大勇,好男儿志在四方,说不定你从英国回来后,也有一块新天地。
借老弟吉言,咱们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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