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chūn夏秋冬,周而复始。不要说是迷信吧!更毋庸去劝阻或安慰。这种祭奠早已经成为30年里活着的唐山人与故去亲人的无言契约,谁又能抹去唐山的这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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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的天堂(3)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每当我走过地震纪念碑,我都要踏上台阶去环顾那浮雕上的人们,我不会忘记死难的24万生灵,还有我的母亲。虽然他们的ròu体已经回归于土地,然而他们的灵魂会寻找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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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qíng岁月(1)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陈非比唐山大地震发生时,河北省地震局派往唐山、滦县一带进行地震地质考察的贾云年等六位同志不幸全部以身殉职。30年后,贾云年同志的妻子怀着无尽的思念记述了悲qíng岁月中她的心路历程。
午夜,新年的钟声敲响,日历翻开新的一页——2006!哦,云年,你真的离开我们整整30个年头了吗?
轻轻打开那尘封已久的一方小盒,我又看见了那块手表——那块30年前从唐山地震的废墟下挖出的手表,或许,是从你那冰冷、僵硬的手腕上取下的手表……
饱蘸着逝者的沧桑,凝聚着亡者的血泪,它的指针安静、肃穆地静止在那个悲怆的时刻,昭示着曾经的那场震惊世界的巨大灾难的降临:03时42分20秒!
凝望着这块沉睡了30年的手表,这块曾吸吮着你的体温伴随你踏遍祖国山河的表,这块曾日夜催促你争分夺秒勇战地震之敌的表,我突然顿悟:云年,这就是你离开这个世界前要传达给我的最后一个信息吗?你要告诫我永远铭记这个时刻,是吗?是的,我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啊!
随着这一时刻的到来,一座工业重镇毁灭了,24万生命葬送了,中国地震工作者十几年来的奋斗、求索与希冀,以及曾经似乎显赫一时的“辉煌”,也一下子彻底粉碎了、泯灭了……
凝视着那静静地躺在表盘上的指针,我的思绪又飞回到遥远的1976,飞回唐山地震爆发后那永生难忘的日日夜夜!
7月28日石家庄。一个燥热难耐的夏夜……
突然,我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和疾步下楼的脚步声惊醒,然后就感到chuáng板在剧烈地摇动。
“不好,地震!”我立刻翻身下chuáng,抱起三岁的儿子就往楼下冲去……
待我匆匆赶到省地震局。那坐落在范西路的两座小楼已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快,赶快弄清地震在哪儿!”跑进二楼值班室,我接过电话听筒,急忙往各个地震台打电话,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找出震中位置。
然而,很快我们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ing:省内的地震台不是仪器被掀翻,就是记录出格无法分析震相;电话打到北京,qíng况大同小异;而唐山地区,电话则全部中断!
“难道,地震就在唐山?!”
我不敢往下想了,只管埋头工作,穿梭在放电话机与放jiāo切图板的办公桌之间。
直到天已大亮,才从北京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地震发生在唐山市,7~8级,唐山市房屋几乎全倒平了……国家地震局正在组织队伍前往现场……
真是晴天霹雳!我的心一下子收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哪,唐山倒平了,那得有多少人惨遭不幸啊!云年和他的战友们能逃过这一劫吗?!
然而,职业习惯驱使我不动声色,继续埋头工作,和同志们一起坚守在办公室。
7月29日夜色降临,忙碌了两天两夜的办公楼稍许安静下来。
“叮……”值班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刺耳的铃声划破夜空,震人心弦。
我飞快地抓起听筒:“喂,你是哪里?”
电话里传来我急切盼望又害怕听到的声音:“喂,值班室吗?我是唐山地区队孟祥振……”
这是震后从唐山地区队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唐山来电话了!”我脱口而出,在场的人立刻围了过来,已经有人拿出了笔和纸准备记录。
我屏住呼吸,凝神倾听对方的声音,生怕漏掉一个字;一边听,一边一字一句复述着电话的内容。值班室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空气凝重得令人窒息,只有我复述的声音在屋内回dàng,一声声敲击着人们的心房!
“……唐山地区队石蕴璇、傅长河、刘信、宋保田四同志遇难……,省局地震地质组的6名同志还在室内……”
放下听筒,我立刻拿起电话记录疾步走出值班室,来到地震地质组办公的房间,准备与李钦祖一起整理电话记录……
突然,我感到一阵窒息,胸口像塞满了棉絮,仿佛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都凝固了。几天来的jīng神压力、体力消耗终于使我不能自持。我不由自主猛然起身逃离房间,冲下楼梯,跌跌撞撞地跑出办公楼,踏着月色一头扎进院子里一间无人的活动房,忍不住热泪横流:我清楚地知道,已经是震后第三天了,“还在室内”这意味着什么,何况我们知道震后唐山市还下了大雨!
不一会儿,姜秀娥找到了我。
“非比,你哭吧,别闷在心里!”她说。
是的,自地震以来,我一直把担心、思念和苦痛埋藏在心底,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面对唐山几十万同胞的苦难,我没有理由懈怠,没有理由为自己流泪!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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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qíng岁月(2)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非比,别太难过,也许还有希望……”姜秀娥安慰我。
是的,不管怎样,还没有得到最后的消息,也许,他们真的能奇迹般生还?然而,我知道,这希望太小,太小……还有,远在天津、北京的亲人,你们又如何呢?身处严重的地震波及区,担心着云年的安全,惦记着女儿的遭遇,这几天你们又在经受着怎样的颠簸、熬煎?远在京、津、唐三地的亲人们哪,你们怎能不叫我牵肠挂肚,心绪焦急!
但是,我深深懂得,作为一个地震战士,在人民面临震灾危难时,我没有理由被个人的不幸压倒。心境稍稍平静,我和姜秀娥一起走出了活动房……
回到办公室,同志们向我投来深qíng的目光;虽然没有语言,但我读懂了,他们分明在说:“非比,你要挺住,我们相信你!”
是的,我会挺住!自地震发生以来,虽然我惦记着远方的亲人,越来越qiáng烈地预感到不幸将会发生,但头脑始终十分清醒。我知道此时此刻该想什么,做什么,知道自己应尽的责任。
擦gān净脸上的泪水,埋藏起内心的苦痛,我要求自己依然镇定自若地坚守在岗位。
7月30日午夜,散去了白日的暑气,安静了嘈杂的人声,忙碌了三天三夜的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凝视着窗外那无边的黑暗,遥望着远方那可能已永远离去的亲人,我梳理着几天来纷乱的思绪……已经是地震的第四天了,亲人生还的希望已几乎是零!我对自己说:是到了该冷静地面对现实的时候了,非比啊,你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我准备着迎接bào风雨的洗礼,我准备着承受最严峻的考验!于是,我拿起笔,含泪写下一封给局党委的信,向党组织表达了我的心迹:我准备着迎接考验,我将迎着风bào勇往直前。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么做,我的心才会有些许宁静。
7月31日又一个夜晚降临了,人们仍在忙碌。
我正在办公室工作,一抬头,见医务室的孙宝英大夫正向我走来。
“非比,来,再打一针吧!”她微笑着,温柔地对我说。
我乖乖地伸出了手臂。几天来,由于体力不支,我靠打葡萄糖坚持着;至于孙大夫为什么会此时来给我注she,我当时并没有多想。
不一会儿,政工组的小刘走进办公室,轻声对我说:“非比,李向前同志请你去一趟。”
我跟着小刘来到行政办公楼,推开李向前副局长办公室的房门,只见政工部门的几个同志都严肃地坐在那里。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难道那个最严峻的时刻真的来了?
我在李向前同志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缓缓坐下,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非比同志,刚才打针了吗?”李向前轻声地问。
“打了。”我回答。
“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还行。”
沉默了片刻,政工组的负责同志向李向前副局长点头示意:“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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