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火车站,得到的是一个让人沮丧又无奈的消息:由于地震,长chūn到北京的火车已经停运了。拿着票却走不成了,我们只好又回到招待所。我抄起电话就给北影厂打(因为那时家里也都没有电话)。也许因为是搞电影的,我拿起电话时,脑子里就出现了很多画面,倒塌的楼,砸死的人群,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心里一阵阵地发紧。多亏那时年轻,你想30年前呢,要是搁现在,我又有高血压,非犯病不可。
我打通了北影的总机,告知我是葛存壮,现在人在长影回不去了,听说北京地震了,然后就问厂里怎么样了。那个年代都是把集体主义放在第一位的,别笑话我,当时确实是这样。当然我更惦记家里的qíng况。总机接线员告诉我,现在所有的人都搬到外边住了,在北影大摄影棚的广场上。你放心,全厂职工都安全。我这时的心真是忽悠一下就放下来了,好像石头落了地,但还是想能尽早回北京,于是就先坐火车到沈阳,然后便厚着脸皮求助于沈阳机场,那个年代飞机票是不能随便买的。虽然知道家中人很安全,但毕竟是一场地震,回家的心qíng很急切。就这样,坐飞机回到了北京。一进北影厂,看到同事和熟悉的人就打招呼,寒暄几句。然后直奔广场找自己的“家”,好不容易找到后,心里也感到酸溜溜的。所谓的家,其实就是一个特别简陋的小棚子。那时葛优在北京郊区昌平cha队没回来,我回来后就尽可能把棚子搞得好一些,因为那时正是雨季,便找了很多木板垫上。
葛存壮的归来,让妻子施文心如释重负。回忆起那段动dàng不安的日子,她无不感慨系之——地震时,葛优在cha队,老葛在长chūn拍电影,就我和女儿在家。当时我们住在三楼。地震那天,睡到半夜我被惊醒,觉得屋子里有声音乱响,很害怕,以为是坏人入室盗窃,就悄悄推醒女儿:“你听,什么声音?”15岁的女儿马上反映说是地震,没穿鞋就往楼下跑。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穿外衣,但感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便穿着裤衩背心也跑下了楼。
在我往外跑的时候,听到对门邻居也在喊,地震了,快跑啊!我们跑出去不多久,天就亮了。我因为只穿着裤衩背心觉得非常难为qíng,只好蹲在地上,真是láng狈极了。因为不敢上楼拿衣服,我就求家住一楼的邻居帮个忙,邻居回家给我拿了一条裤子和一件外衣,穿好后总算敢站起来了。这时余震不断,天又下起了雨,我们就跑到厂区一座二层楼的门口避雨。那时的人真是想尽各种办法躲避地震,我看到有人搬把椅子坐在外边,打着伞。但是总这样耗着不睡觉也受不了,于是我就壮着胆子回家拿了一把躺椅和一点东西下来,当时另外一个同事也带着女儿,我们两家就在楼门口过夜。大人都不敢睡着,当时就想露宿街头的滋味真不好受,没有房子真可怜。第二天,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主人也不知哪儿去了,我们就想进去住,于是有人想办法打开了车锁,我们就住进去了。由于是夏天,蚊子特多,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椅子上躺着就睡着了,总算睡了一个踏实觉。后来北影厂因为自己有木头、油毡,就发给职工搭棚子。我和女儿身单力薄,只能凑凑合合搭了一个,棚子搭好后葛存壮才回来,总算有了帮手,棚子像样多了,我们把煤气罐从楼上搬了下来做饭。这时候葛优也放假回来了,又赶上下大雨,葛优就用塑料布把棚子都围起来。就这样,我们在抗震棚里住了很长时间,记得直到中秋节还在那儿住,当然这期间对棚子又进行了加工,看上去比原先的qiáng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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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的电影人(4)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当女儿长大后,一次聊天中我问她,你觉得自己的经历中最有意思的事qíng是什么?她居然说是地震。我不解,问为什么,她说不用上学啊。是啊,那时家家都有抗震棚,孩子们互相串门也方便,也免了做作业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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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大道》剧组唐山落难记(1)
连载:唐山大地震亲历记 作者:冯骥才,陈建功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远馨1976年7月27日,电影《金光大道》剧组在河北省蓟县拍完在当地外景地的最后一个镜头,然而就在准备转场赴北京继续拍片之际,在距该外景地不足100公里的唐山,发生了7.8级大地震。
“文革”中后期,在那“横扫一切”的疾风bào雨刚刚收敛的单色岁月,根据作家浩然同名小说改编、带有特殊时代印记的电影《金光大道》(上集)上映后一pào打响,成为家喻户晓的银幕力作,红遍全国。于是,全剧组人员再接再厉,准备继续拍摄《金光大道》的中集和下集。经过一段时间紧张的前期准备,1976年5月,影片《金光大道》(中集)开拍。万没想到,此次拍摄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影片男主角高大泉的扮演者张国民,对多事之秋的1976年,留下了非同寻常的记忆。
1976年chūn天张国民和剧组的几位主要演员在北京讨论、修改剧本期间,关于江青“红都女皇”的“传闻”在社会上悄然而起。回到长chūn电影制片厂后,大家对从北京听来的“传闻”议论纷纷。不久,吉林省就开始追查,最终锁定“谣言”的根源在长影《金光大道》演员剧组,遂吩咐组长梁音组织召开调查会。演员们都到齐了,梁音组长发言了:“现在外面有些关于‘红都女皇’的传言,影响到咱们这儿,你们都听说过没有呀?反正我是没听你们说过。”梁音的开场白一下定下了组里“没有人散布过谣言”的调子,大家赶紧“就坡下驴”,一致否认曾听过、议论过“传闻”。
虽然调查未果,但上面依然查得很紧。剧组刚到河北蓟县外景地拍戏,长影就来人了,还带着两个“公安”。大家顿时紧张起来,在片中扮演鼓chuī“发财致富”村长张金发的演员马jīng武嘀咕着:“完了,准是来抓我的,就我这嘴,把不住门。”然而最终被警察抓走的是河南话剧团的演员、在片中扮演邓久宽的杨守林——因为在“四。五天安门事件”之后,他从北京回河南,在当地参与了悼念周总理、反对“四人帮”的活动,被挂上了号,河南省公安厅专程来抓他押解回河南。看到正直地杨守林即将被带走,仓促之间,张国民急忙跑去买了两条烟,马jīng武拿出自己的茶叶,一并默默地塞给了杨守林。杨守林被带走了,张国民和组里的演员站在大门口,目送着远去的汽车,都为他揪着心,不知等待杨守林的会是怎样的厄运。
这一年的7月下旬,天气异常闷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汗味儿。27日那天,《金光大道》剧组在“桑拿天”中抢拍完成蓟县外景地的最后一场戏,准备第二天转景赴北京前门外的鲜鱼口胡同继续拍摄。打前站的同志捎信说,那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夜已深透,但闷热依旧。虽然顶着酷暑拍了一天戏,疲惫不堪,但张国民却一直难以入睡。他冲过凉,躺在chuáng上,将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摇动,但身下的chuáng板仍很快就浸满汗水;夜更深了,当眼皮酸胀得睁不开,摇扇子的手臂也沉重得抬不起来的时候,他才终于枕卧着热汗睡去。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睡梦中的张国民突然听到“轰隆—轰隆”的响声。朦胧中,他以为是附近坦克师的坦克驶过,可随之,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他从chuáng上弹了起来甩到了墙角,大地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地震啦!”有人惊呼。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想往外跑,可大地在剧烈地晃动,根本站不起身,迈不开步。也许是因为当过兵、反应敏捷的缘故,qíng急中张国民一把将同屋住着的马jīng武的5岁的儿子马川揽在怀中,冒着呛人的烟尘从二楼冲到了楼外。这时,马jīng武也跑到了楼外,看着抱着马川、满身满脸尘土的张国民,马jīng武感激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天已蒙蒙亮了,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和受伤的百姓,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人们不知所措。感受到刚才那无比恐怖的震dàng的人们,有的已近乎魂飞魄散,吓得不会说话。
哪儿发生的地震,有多严重的灾qíng,张国民和剧组的同事完全不知道,但身边房倒屋塌、许多人在危难和痛苦中挣扎的qíng景,却让这些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电影人们忘记了个人安危。于是,《金光大道》剧组演职员们和当地民众一起,冒着不时袭来的余震可能造成的新的危险和灾难,穿梭于残垣断壁之间,寻找、救助废墟中尚未脱险的幸存者,并帮助送往县医院抢救。
几小时之后,渐渐有些虚虚实实的消息传来,“什么,唐山完了!什么,北京也有房屋倒塌!!”剧组中有些人家在北京,亲人在北京,比如扮演冯少怀的许忠全、比如马jīng武等等,都急得团团转——因为北京的灾qíng不明,惦记着亲人的安危,他们恨不能长出翅膀即刻飞回家去。再说,下面的戏拍摄正要转场北京,剧组一堆人总在蓟县耗着也不行。经过商量,决定由家在北京的同志和在转场北京戏中有任务的同志先行去北京了解qíng况,其他的人则留守等待消息。作为片中的男一号,张国民被安排在先行的小组里。其后不久,整个摄制组也从蓟县移师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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