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受了一顿奚落,但我却没有理由怨别人,我只能怨自己。要是当初自己不随便跑到外面去流làng,要是不总是想找一家理想的报社,我也许到不了这种地步。哪种工作不养人呢?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决定不再在这儿住下去了。两个月的房租共600元钱,我是不可能在7天内还清的。反正都是欠着。我以后再还他们。我再也无法容忍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无法忍受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羞rǔ!刚才这对母子不是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吗?去他的,我就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十五的月亮是滚圆滚圆的,但这个时候,天空上的明亮不属于我这孤独之人,不属于我这落魄之人。月亮被密密麻麻的高楼挡住了,那皎洁的光辉根本照不到我的面前来。仰望明月,我无处团圆,我心中只有孤独和苦闷。此时十五的月亮属于别人,连同这个万家灯火的城市。
我快速寻到外面一个小卖部,给朋友小刘打了一个电话,他此时正在海珠区一家小工厂做保安。我让他想法帮忙找一个保安的工作。小刘答复说:这段时间来找工作的人太多,他们单位早就满员了,工作的事只能等等看,不过可以让我搬过去与他一起住。我一听马上说:好,现在只要能找个住处就行,工作边走边看吧。我想今天晚上就过来,你过来接我吧。小刘还真够义气,半个小时后,他就骑着自行车从海珠区的江南大道赶了过来。
我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东西,把我的那些书刊和从部队带出来的旧军装等有用的物品打包好,拿不动的全当作垃圾扔小房里。那个女房东和他的儿子不是说我没有地方去吗?他们不是嘲笑我除了他家里就没有别处住了吗?我这就走。明天,那一对胖得连路都快走不动的母子突然发现我不辞而别后,心里也该难受几天吧——当然只是因为不知上哪儿去找我追讨几百元钱的房租而难受。
当我在小刘的帮助下,用自行车推出我的所有家当时,我意识到:我这是在逃债呀?是的,我这是逃债,就像当初的杨白劳在大过年时躲避huáng世仁和穆仁智那样,没想到我这位流làng记者也在现实生活中扮演了一回“杨白劳”的角色。现在,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早成为我青chūn期中的特殊烙印。我当时这样做,是迫于无奈,是为了寻找一种新的活法。也许,世上再也没什么能比一个大男人为躲避几百元的债务,而在夜深人静仓皇而逃更丢人的了!
半年后,当我亲自把那600元钱还给了房东,并多付她200元作“利息”时,她不好意思地推脱了一会,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当我再三要请她和家人吃顿饭,以表昔日逃债的歉意时,她怎么也不肯去。在此前,当我打电话告诉这位房东:我不会赖掉那笔账的,肯定会还,当然还有利息。她忙不迭地说:知道,知道,我就知道当过兵的人是最有出息的。你是文化人,哪会赖这点钱呢?看看,现在你不是省报的大记者吗?哈哈哈……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大名呢?
嘿嘿嘿!我也笑了。
这个时候的我,通过自身的努力已成为广州地区报业界黑马《南方都市报》的一名主力记者。此时,我每月都有三四千元钱的收入。
在小刘的帮助下,我当晚就住到了他那儿。当时他已从新港西路到了位于珠区江南大道的一家个体锯钢厂当保安,每月工资600元,住在工厂宿舍里,但伙食自理。这个时候的我,可真谓一无所有了,就是能进入报社做记者,也不可能当月就能拿到工资,每月的各类日常开支至少也得好几百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只能暂时将我的记者梦尘封心中,就像在部队打背包一样,将所有的梦想打包进心底深处。待到夜深人静时,才能让自己的梦想像鸽哨一样,轻轻伴着诗qíng画意,在朦胧夜色中悄悄放飞。
第二章 从民工到流làng记者第16节 羊城再圆记者梦(1)
我的运气还不错。10多天后,该工厂有位保安家中有急事而离开,我顶了他的缺。就这样,我又成为了一名保安。工作也是三班倒,这儿的住宿条件与那个技校大同小异,只是铁皮房变成了低小的平房,而且由于是工厂,加工车间就在身边,每天轮流转的各种机器的喧嚣声,像针一样直往你的耳膜里钻,刺激得你浑身直起jī皮疙瘩,让人心跳不止,六神不定,吵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涨大。刚开始那几天,我被那日夜不停的尖锐机器声吵得根本无法入眠,加上心事重重,一直处于失眠状态。直到几天后,我终于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下班后,我也能像别人一样,身子一挨chuáng就呼呼进入梦乡了。
由于这儿是私营企业,那个整日板着脸的老板不但对工厂里的工人苛刻得要命,对我们这几名保安员也终日虎视眈眈,上班时不能做其他的事。除了值班时要不停地手拿警棍要围着厂房四周巡逻外,就是像庙里的菩萨一样守在门口纹丝不动。不过,有一个好处是,我们之间可以自由换班。我们都是三班倒,小刘他们最爱上白班,都不喜欢上夜班,而我为了争取到白天的时间,就gān脆将所有的夜班一人捞了,这样尽管夜里少睡觉,但我白天却完全自由,可以带着自己jīng心编订的求职报告和相关材料,去羊城大大小小的报社和杂志碰运气。
这天上午,我在一家小卖部门前休息时,随手从大门旁边的报亭里买了几份当日的报纸。我突然看到当日的《南方都市报》上又刊登出招兵买马的消息,在招聘编辑记者。虽然这消息令我很是振奋,但是,那上面的“要求所有应聘人员必须具有本科文凭”的条件,又让我黯然失色。我长叹一声:要是这个时候我有文凭该多好呀?哪怕是大专的!可是我没有。如果我有文凭,凭我在部队时的几份奖励证书以及在军内外报刊发表的百多篇作品,我想我应该是能进去的。但是,由于没有文凭,我的这些东西人家还是不屑一顾,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什么文化底蕴的人,最多也只能算是个半路出家的。
此时的我,已经在羊城几家报纸cao练过,在新闻写作方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我自信自己一定能胜任记者的工作,只是,我要找到一家能发挥自身特长,做起来得心应手的报纸。此时刚刚由周报改为日报的《南方都市报》,无论是在办报方针和风格,还是发展趋势,无疑当时是最适合我的。尽管明知硬件不行,我还是决定再去《南方都市报》碰碰运气。
为了做好充分的准备,我还特意打电话给几位在《南方都市报》工作的朋友。他们告诉了我一些新qíng况。其中一个朋友还特意告诉我,现在负责都市报采访部工作的是从《南方周末》来的朱德付。他是个很爱才的人,也是个很有眼光的人。虽然我从没有与朱德付见过面,但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经常在报刊上看到他发表的报道。古人云:“为人为文,文如其人”,尽管这个候我还没有见过朱德付,但我看过他的许多文章,我相信他是一个热心的人,一个能打破常规的人。
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我曾去过《南方都市报》应聘。当时去的人很多,他们有很多是外地来的新闻从业人员,更多的是本科生。尽管我知道,招聘的硬件除了有发表的新闻作品外,还得有文凭,至少也得有大专文凭,但我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在拥挤的招聘人群中将我的个人简历和有关资料递上前去。一位负责人翻了翻我的资料后,对我说:你的文笔还不错,但你的作品大部分是文学方面的,新闻作品太少,再说你连一个大专文凭都没有……
1997年1月,《南方都市报》由周报改为日报后,我几乎每天都要关注那上面的新闻,虽然它的版式和风格就像六月天的孩儿脸一样老是变,但在广州地区中还是很有特色的。我很自信,那上面的新闻,自己也能写出,并且肯定能超过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那些记者都有文凭,有工作经验,而我,而我只不过是发表过一些文学作品的退伍兵,一个没有文凭的打工仔。就因为这些,我连报社的大门都进不了。
我坐上了前往广州大道方向的公共汽车。我想,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要去试一试。凡事都得靠自己去争取。如果自己不去努力争取,又怎么可能奢望成功呢?我自信自己就是一匹千里马,但要紧的是让那慧眼识马的伯乐能在广州这人才济济的大cháo中发现你。否则,哪怕伯乐具有孙悟空一样的火眼金眼,我想他也是很难在尘土飞扬的民工群中发现这匹与众不同的马儿。
南国chūn来早。此时已经是1997年的2月中旬了,正是南方的阳chūn之季。本来是绿意盎然的树枝和绿化带丛,在一场chūn雨淋浴过后,又悄然露出了许多柔嫩的细芽,使得羊城更加生机勃勃。早chūn秀丽的景色使人心花怒放,心旷神怡。我就这样一路欣赏着路边的如画风景,很快就来到了位于广州大道中的南方日报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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