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ān爹,我长大了,不在你家呆了,我要回杨场。我爹还给我留下两间房子!"
孙老元说:
"你要回杨场,就回杨场!"
孙老元以为gān儿在外边转了几年,长了志气,就送他回杨场,还将过去买他爹的地,又送回他五十亩。谁知许布袋回杨场是为了不受gān爹管束,第二天就把五十亩地卖了,拿钱下了钱场赌钱。赌赢了,就下饭铺喝酒吃ròu;赌输了,就躺在屋子里受饿挨冻。后来听说他还帮荒甸子上一帮土匪串过线,绑过两回人票。孙老元叹息:
"这个布袋,像他爹一样,是长不成了!"
但许布袋有这点好处,不管是赢是输,不再来打扰gān爹。据说有次饿了三天,也没到gān爹这里来吃饭。倒是孙老元听说后,有些佩服,说:
"这个布袋孬是孬,但不沾连人!"
于是派人送去两蓝子馒头。
孙殿元孙毛旦两人,有时想到杨场勾引他回来打兔,被孙老元喝斥道:
"你看他已经快混成了土匪,还勾他gān什么?还想让他把咱家的家产,也拿到赌场上去吗?"
于是孙殿元孙毛旦不敢勾他,他也不过孙家来。孙殿元当了村长被人勒死后,他也没有过来祭奠。后来孙老元得知凶手是李老喜,与侄子孙毛旦商量报仇时,孙老元突然想起这个许布袋。一开始孙老元没有想起许布袋,想起了县司法科老马。孙毛旦也说:
"既然知道是老喜害了我哥,我去叫司法科老马!"
孙老元想了想又止住孙毛旦:
"知道是老喜,也不能叫老马!"
孙毛旦问:
"怎么不能叫老马?"
孙老元说:
"你想想,他让人杀你哥时,你又没在跟前,现在枪手又跑得无影无踪,就凭锅三两句话,老马能抓他?"
孙毛旦想了想,也傻了眼。
孙老元又说:
"就是老马把老喜抓起来,也给你哥报不了仇!"
孙毛旦问:
"怎么报不了仇?"
孙老元说:
"上次他大儿子bī死人命,老马给抓走了,可人家花了些东西,他大儿不住了两天就出来了?老马那里,也就那么回事!"
孙毛旦说:
"那我哥的仇不能报了?"
孙老元说:
"看来他走的是暗道,找的是枪手,咱也得找枪手!"
这时想起了gān儿许布袋,知道他与土匪有联系,想通过他找个枪手。于是让孙毛旦在夜里骑马去叫他。
半夜,许布袋来了,身上仍是那些破军装,已经一缕一缕的了,huáng头发很乱。孙老元看了有些心酸,说:
"布袋,这两年gān爹没有照顾你!"
许布袋楞楞地说:
"gān爹,你不是派人送过去两蓝子蒸馍吗!"
两蓝子蒸馍他还记得,孙老元有些感动。孙老元叫孙毛旦拿衣服给许布袋换,许布袋换了。这时孙老元问:
"布袋,知道你换这衣服是谁的?"
许布袋只觉得新换的衣服有点小,不知道是谁的,这时孙毛旦说:
"是咱殿元哥的!"
孙老元问:
"知道殿元怎么了?"
许布袋这个知道,说:
"听说叫人弄死了!"
孙老元问:
"知道是谁弄的?"
许布袋说:
"不知道!"
孙老元说:
"你不知道,gān爹我知道。他被仇人用麻绳勒死了!"
说完就掩面哭了。又说:
"可怜我已五十多岁的人了,他被人勒死了!布袋,gān爹不是惹事的人,可儿子都给你弄死了,你一声不响,也让人笑话。布袋,gān爹以前没照顾你,现在找你来是向你求事,想求你找几个朋友帮忙,帮gān爹报了这个仇!"
说完,向许布袋作了一个揖。
这时许布袋火了:
"gān爹,你不用向我作揖,光作揖有什么用,我一天没吃饭了,弄点牛ròu我吃吃吧!"
这时孙老元倒禁不住"扑噗"笑了,说:
"gān爹大意了,gān爹大意了!"
于是吩咐孙毛旦把伙夫老得叫起来,切牛ròu捅火做饭。
等许布袋吃饱,说:
"gān爹,我回去了!"
孙毛旦上前拉住他:
"布袋,你怎么能走,给殿元哥报仇的事还没商量呢!"
许布袋倒楞住:
"不是刚才gān爹都说了吗?"
孙毛旦说:
"你能找到朋友?"
许布袋说:
"杀一个diǎo人,找什么朋友,找我就够了!哪天合适,找人叫我,指出凶手是谁,保他活不到明天!"
这时孙老元倒佩服许布袋,说:
"好,好,gān儿还是gān儿!"
又让孙毛旦给许布袋拿了几十块光洋。许布袋也没推辞,接过光洋就走了。
许布袋走后,孙毛旦说:
"叔,有了布袋,这下李老喜活不成了!"
这时孙老元倒又叹息一声:
"谁知道呢!别找人找错了,我咋看布袋有些冒失!"
孙毛旦说:
"什么冒失,那天打兔子,他一枪就撂倒了!"
孙老元说:
"那是兔子,这是人!"
又说:
"既然给他说了,不再换人了,就是得再给他找两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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