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圈里的俘虏呢?让他们吃不吃?"
李小武说:
"锅里还有面条没有?"
伙夫答:
"还剩下半锅!"
李小武说:
"八路军优待俘虏,咱们也优待俘虏,让他们吃吧!"
伙夫便把剩下的面条盛到一个瓦盆里,端到牛圈里让八路俘虏吃。正在这时,在村头放哨的士兵又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连长,事qíng坏了!"
李小武说:
"什么事qíng坏了?"
放哨的士兵说:
"我看到一辆汽车开着大灯,顺着庄稼地向这村子开来了。我看肯定是日本人,别人谁有汽车?"
李小武和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李文武说:
"肯定是土匪放走孙毛旦,他跑到城里报了信儿,日本报仇来了!"
吴班长把盒子抽出来:
"连长,我带弟兄们去把他们顶住!"
李小武摆摆手:
"一汽车日本兵,要有六七十个,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如何顶得住?等于白去送死。再说,咱还押着俘虏!"
吴班长问:
"那怎么办?"
李小武说:
"撤吧。赶紧集合队伍,把俘虏押上,向村北撤!"
士兵们便行动起来。吴班长跑到牛圈,见几个八路军仍在吃面条,就一脚把瓦盆踢了:
"日本大队人马来了,你们还吃!"
就把他们押了出来。
李文武跟着李小武在院子里转:
"小武,日本人又来了,我们怎么办?"
李小武说:
"爹,如果单是你自己,我可以把你带走,全家几十口子,qíng况紧急,钻地窖的钻地窖,躲庄稼的躲庄稼,还是赶紧躲吧!"
老头就飞也似的跑到前院,招呼众人到地窖和庄稼地去躲。李小武见队伍已集合好,俘虏也押上了,就让队伍出发。因为qíng况很急,这时已经能听到日本人在远处打的枪声,队伍走得很急。走到村北小河边,队伍很快就从小桥上通过。这时李小武突然看见他开封一高的同学,曾经感qíng非常亲近的许锅妮,仍在河边洗衣服,拿个棒槌在石头上一上一下地砸。今天村子里几支队伍打了一天,她还在这安心洗衣服,这让李小武感到十分奇怪。他也顾不得以前李文武的告诫,大声喊:
"锅妮,别洗了,日本人说话就过来,你赶紧躲躲吧!"
许锅妮听到李小武的话,倒仍不吃惊,扔下棒槌就向这支队伍走来。队伍中李小武骑着马,后边跟着中央军,押着孙屎根几个浑身血污的八路。许锅妮看了看马上的李小武,看了看浑身血污、嘴里堵着棉花的孙屎根,说:
"屎根哥,小武,咱仨在开封一高上过学,现在看,咱这书是白念了!"
说完,扭头走了。这叫李小武和孙屎根都吃了一惊,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远处又传来枪声,两个人才愣过神来,这支队伍才又急急忙忙向村北撤退了。
第二部分 鬼子来了(9)
日本的大队人马来了。
日本的汽车在村头停下。日本汽车马力大,庄稼地可以通过。汽车在村头一停,从车上"呼啦""呼啦"跳下六七十个全副武装的日军,开始包围村子。坐在驾驶室司机旁边的日军指挥官,是一个叫若松的中队长。看着日军在包抄村子,他仍坐在驾驶室里不动。若松是日本陆军学堂的毕业生,今天三十九岁,来中国已经五年了,先在济南日军参谋部呆了三年,后来战线扩大,参谋部人员裁减,他被派到这支部队当了个中队长,随部队从济南到开封,又从开封来到这个县城。这个县城总共驻有一个日军中队,实际上他成了这个县城的最高指挥官。若松个子低矮,声音尖锐,但他不轻易说话。在参谋部工作时,他负责向司令长官抄送电文。送了两年电文,司令长官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从来都是敬礼放下电文,扭身便走。有一天司令长官想起这件事,问参谋长官:
"那个送电文的若松先生,是不是个哑巴?"
参谋长官答:
"他不是哑巴,就是不爱说话!"
其实司令长官也就是随便问问,参谋长官便以为司令长官不喜欢若松,嫌他不机灵,送电文就换了一个人;后来参谋部裁减,便把若松派到了部队。派到部队后,若松仍不爱说话。平时吃饭睡觉不爱说话,战场上打仗也不爱说话。他越是不爱说话,他手下的士兵越是害怕他。战场上指挥,冲锋时,他挥一下指挥刀,队伍"哗"地一下就冲了上去;该撤退时,他向号兵摆一下手,号兵chuī撤退号,队伍"哗"地一下就撤了下来。包括杀人,别的日本人用刀子砍人,挥起刀子,"呜里哇啦"地喊一声,才砍刀子;他却一声不响,就把刀子削了下来。在部队驻地,他的军营特别肃静,士兵们正围在一起说笑话,他走过去,士兵们的嘴马上就闭上了。由于他军阶较低,不够往中国带家眷的资格;部队在开封驻扎时,他也随几个同军阶的军官,换成便服,装成中国人,去偷偷逛过jì院。别的军官一场jì院逛下来,jì女马上就知道是日本人来了。而接待若松的jì女,直到事毕,还以为是接了个中国商人,因为在整个过程中,他仍是一言不发,据熟悉若松的人讲,若松在年轻的时候,是北海道一个很有名气的足球队员。踢球时就不爱说话。后来考大学没考上,上了陆军学堂。对战争的看法,若松是这样,他弄不懂"东亚共荣"的大道理,但他对自己要千里迢迢到别国去打仗感到很恼火。这个恼火他不敢发泄到自己上司头上,就转而发泄到战场上的敌人身上。敌人不顽抗,战争早早结束,他就可以早早回国。所以他最讨厌负隅顽抗的敌人。抓住顽抗的敌人,他一刀砍下去,眼都不眨。可他对投降日本的中国人,又很看不起。在县城,他对维持会长,对警备队长塌鼻子,就非常冷淡,很少与他们说话。弄得他身边的人都觉得他脾气古怪,似乎怎么做都对不住他。包括一些日本军官,都不愿与他共事。但若松很喜欢孩子。见了孩子,比见到大人和蔼得多。在县城驻军,他时常换便服上街去逛,碰到中国小孩,他就高兴地笑,弯下腰给人家发一粒糖。这时说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