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蒙生说,唐老师,这话你真不能说,你大概不知道,在陵桐这个地方,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搞到牢里面去。我可不想吃牢饭。
唐小舟说,你耸人听闻了吧?
易蒙生说,你不相信?我可是有例子的。
唐小舟说,说说看,什么例子?
易蒙生说,陵峒县实验中学有个物理老师,因为房子问题,和教育局长出现矛盾,他写了一首打油诗,讽刺县里某些领导。他那首打油诗是这样写的,卿是乌guī谢是怪,王桥赤李烂花菜,一窝妖魔盘dòng里,陵山钟馗夜半来。我这一说出来,你肯定懂了。卿是卿志伍,谢是教育局长谢丰铭,王是县长,乔是县委副书记,赤就是朱,人大主任,李是政协主席,dòng里,可以理解为陵明的明,陵山不用说了,你肯定知道,陵山监狱。这首打油诗,说县里的领导是一窝妖魔鬼怪,钟馗将会把他们抓进陵山监狱。这个物理老师写了这首打油诗之后,发给了几个同事,结果被传了出去。县里就立了案,没多久,把这个老师抓了,现在还关着,据说,马上要判了。
唐小舟说,这是件奇事呀,怎么没听说?
易蒙生说,谁敢说说了不怕关进去呀?
唐小舟明白了,易蒙生有疑虑,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说真话。他换了一种语气,问易蒙生,你怎么不问一问,我怎么在这里?
易蒙生说,还用问吗?钦差大臣,来查岩山煤矿事件的。
唐小舟说,你的消息倒是蛮灵通。
易蒙生说,不是我消息灵通,我大概属于最后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早在几天前,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天个陵峒
唐小舟说,你们乱猜乱传的吧,哪有这样的事?
易蒙生说,我是小老百姓,接触不到高层机密。反正全陵明县都在传,事qíng到底是真是假,我没法判断。但你在高层,你可以判断。
唐小舟说,都有些什么说法?
易蒙生问,你真想知道?
唐小舟多少显露了一点以前当记者的本xing,说,废什么话?如果不想知道,我把你硬拉到这里来gān什么?我疯了不成?
易蒙生说,是不是事实我不知道,整个陵明县都在说,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唐小舟说,废话少说,直接说正题。
易蒙生说,因为网上的贴子,岩山矿难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上面决定派一个工作组下来。这个工作组的来头很大,正副组长,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是省委书记亲自点名的,所以下面称他们是钦差大臣。这两个钦差大臣,可不得了。正组长目前虽然是正厅级,但今年党代会后,就会进省委班子。而副组长,是省委书记的秘书。
唐小舟说,就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吧?
易蒙生说,没什么特别?那我跟你说一点特别的。那个组长,最喜欢女人,可在省里,他老婆管得死,别说找女人,就是看其他女人一眼都不行。一到了下面,他就自由得解放了,一定要别人给他安排女人,如果不安排,他就发脾气。
全省各个县市,都知道他的爱好,只要听说他下来,事前就已经替他把女人安排好了。这次也一样,女人往他身边一坐,他的骨头就苏了,才喝了几杯酒,醉了。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后来就由那个女人扶他回房间,至于回房间以后的事,你去想。
唐小听得心惊ròu跳。那天,卿志伍给他打电话,说池仁纲才喝半斤酒就醉了。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新闻?这个新闻是否还有更进一步的背后?
易蒙生说,我还听说,副组长知道现在的矿难不好处理,找个借口躲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还觉得你很明智。可是,你怎么还是来了? 唐小舟说,我能不来吗?你也知道,省委书记点了我的名,我想躲都没有地方躲。
易蒙生说,你真的不该来。
唐小舟说,看来,你是不相信你的唐老师。
易蒙生坦率地说,你当记者的时候,我相信。我知道,你就因为太耿直,眼里揉不进沙子,才一直被人压着,起不来。可你现在不是记者了,你是官员了。
官员说的话能信吗?你听说一个笑话吗?某架乘载很多高官的飞机失事,有关部门找到失事地点,却没有发现一具遗体,问当地农民,农民说,我把他们埋了。
调查人员问,全埋了?难道没有一个活的?农民说,有一个人说他活着,可我还是把他埋了。调查人员问为什么,他说,因为他是当官的呀,当官的哪有一个说真话的?
唐小舟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官员了,所以,我的行为是不可信的。
易蒙生说,可不可信是一回事,敢不敢信,是另一回事。我再给你讲一件事。县财政局有一个人,这个人我也认识,一起喝过酒打过麻将,关系还不错。好几年前,市里一个部门下来调查财政拨付拿回扣的事。其实,这种事根本不用调查,谁心里都清廷,只要是从财政局过的款子,财政拨款的回扣是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其他款,也要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这是公开的秘密,据说全国都一样,早已经没有雁过不拔毛的财神爷。市里来调查,大家都不敢说真话,只有这位老兄,害怕了,说了真话。去年,他的双腿被别人砍断了,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为什么没有破?很简单,有人不想破。
唐小舟问,这是去年扫黑之前的事,还是扫黑之后的事?
易蒙生说,扫黑之前,如果扫黑提前一个月,大概人家不敢吧。
唐小舟再问,可扫黑的时候,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提起?
易蒙生说,提什么提?这件案子,根本就没有被定为黑社会案。只不过是砍了人家双腿,没有死人。
唐小舟说,我们现在不说这些了,只说我的事。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岩山煤矿的事,你也知道,尤其重要的是,我相信,这件事背后许多内幕,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两人的感qíng,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易蒙生说,没什么不好办吧,你只是副组长,反正组长怎么说,你就怎么千。就算将来有什么事,也找不到你头上吧? 唐小舟说,恐怕没这么简单。
易蒙生说,怎么不简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倒也说得对。问题是,现在唐小舟明明在其位,倒不是工作组副组长这个头街,这个头街没有丝毫意义,也正如易蒙生所说,可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除了这个头街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赵德良秘书。全省有那么多处级以上gān部,赵德良都不派,单单把他唐小舟派下来,用意何在?不认真想,以为这只不过是工作,若是认真想,便像挖到了一口畜矿,只要往下挖,内容就会越来越丰畜。
陵桐是什么地方?陵桐在江南省的政治版图中,地位太显赫,目前在位的,就有两位省级领导,而且不是普通的班子成员,是重要成员。这样的地方,很可能随便捞个人,即使不是天皇贵胃,也一定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任何一处浅滩,都可能藏着超能量大鱼。你到这里来游泳?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
另一方面,赵德良又必须突破这个权力堡垒,摧毁任何一处权力自留地。对于赵德良来说,显然并不仅仅要掏陈运达的权力老巢,同样,他也要掏彭清4的权力老巢。或许,赵德良早就盯着这个地方了,只不过一直不好下手。此次矿难,恰好给他的权力渗透,提供了绝对的机会和借口。如果赵德良有此目的,自己又在这里一无所获,岂不是坏了赵德良的大事?这种话,自然只能埋在心里,别说对易蒙生,就算是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他仔细想了想,对易蒙生说,老弟呀,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特殊呀。
我不怕坦白地告诉你,赵书记对我非常信任,他派我来,是希望我拿一些真实的东西回去。而别人叫我来,是想看我的笑话。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处境?在火上烤嘛。我如果什么都不拿回去,那些人高兴了,赵书记不高兴。我如果拿东西回去呢?赵书记高兴了,那些人不高兴。
易蒙生说,看来,官场也不容易啊。
唐小舟说,太不容易了。不是有几个成语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以前常用这两个成语,现在才知道,这两个成语,讲的都是官场。
易蒙生问,你的意思是说,赵书记希望看到真相?
唐小舟说,废话,他不想看到真相,为什么要我来?
易蒙生又问,那你呢?是准备让赵书记不高兴,还是准备让大多数人不高兴?
唐小舟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你脑子进水了?你不知道我端谁的碗?
易蒙生说。我知道啊。你端共产党的碗。 唐小舟挥了挥手,说,好好好。你说是就是吧。废话就别说了,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52书库推荐浏览: 黄晓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