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余开鸿没来,这有点奇怪。整个江南省都在传说,赵德良想让余开鸿到人大去,这样的传言,想必余开鸿也知道吧。到人大去当副主任,级别仍然是副省,可毕竟不再是省委常委,实权没有了。余开鸿是不是迁怒赵德良,所以不去接他了?
仔细想一想,愤怒是可以想见的,但做得如此明显,恐怕不是余开鸿的xing格。下级服从上级,早已经远远不是组织原则这么简单,而是官场铁则。尊重官场铁则,你最多就是日子不太好过,即使心怀怨愤,郁郁寡欢,可你还有相当的级别,还有足够的权力,甚至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违背了官场铁则,哪怕不是死路一条,也和死路差不多。这就和足球比赛一样,严重犯规的,肯定被罚下场,这没有什么理由好讲。
如果余开鸿不是以这种方式表示他的愤港,那么,就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他去北京活动了。想一想也是,活动有用吗?如果有用,他也不需要连续当了三任省委秘书长,却始终未向前挪半步吧。
列车有些晚点,接到赵德良时,接近八点了。
看到赵德良的那一瞬间,唐小舟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难怪秘书都能得到很好的安排,人和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是有感qíng的。这种特殊的感qíng,在伯乐机制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整个中国官场,最大的一个群体,是官二代,排在第二的,大概就是秘书出身的官员了,前者得益于先秦时代臻于成熟的世袭机制,后者得益于先秦后期兴起的伯乐机制。
和赵德良一起吃早餐,赵德良问,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唐小舟说,谢谢赵书记关心,现在基本稳定了。唐小舟想,赵书记需要关心的事太多了,全是公事大事,哪里有时间和jīng力关心自己父亲这种事?随口问一句,只不过客气而已。他随口答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往下说。
没想到,赵德良竟然说,人老了,骨质疏松,易裂易碎,大意不得。
唐小舟说,是非常麻烦,好在我兄弟姐妹比较多,有他们照顾,我可以放心工作。
吃过早餐,两人一起去办公室。因为搬了新办公楼,上班没那么方便了,赵德良必须乘车。新省委在市郊,距离较远,路途有足够时间,赵德良果然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一些事。
赵德良问,陵峒的qíng况怎么样?
唐小舟看了看正全神贯注驾车的冯彪,说,我在陵明只住了两个晚上就回来了。
赵德良显得有些吃惊,问道,为什么?
唐小舟说,县委县政府太热qíng了,整天被一帮人围着,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所以,我就回来了。
赵德良问,另外那些人呢?
唐小舟说,我走的时候,那些人还留在陵明。我私下里找了几个人,但愿这几个人能够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赵德良又转了一个话题,问,麻阳的qíng况怎么样?
唐小舟清廷,麻阳的qíng况,肯定有人汇报给赵德良了,不需要自己多费口舌,他说,收获不小。
赵德良问,收获?说说看,你都收获了什么?
唐小舟说,一句话,在错误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结果错误的比率极大。
唐小舟以为赵德良会接着问自己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赵德良是第一次到新办公室,唐小舟领着他过去。一处搬家的事,是由杨卫新和韦成鸥负责,唐小舟没有擂手。赵德良的办公室很气派,比原办公室大至少三倍,办公区和会客区分开,会客区里,还有一个小型会议室。赵德良看了之后就感叹,说,到底是新办公楼。
唐小舟估计赵德良要好好巡视一下自己的新办公室,便退出来,替他泡了茶又仔细地看了看送到办公室里的一些文件。其中竟然有一封举报信,举报池仁纲在陵桐期间漂倡。唐小舟暗吃一惊,仔细看信,里面有照片,和一个年轻女人抱在一起,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女人背对着摄像机,池仁纲的相貌非常清晰。是几张视频截图,彩色打印。唐小舟想,池仁纲大概是被人暗算了,不然,怎么可能拍下视频录像?这人也太容易得意忘形了,他以为自己的秘书长铁板打打,却不知道膛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呀。同时,唐小舟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自己的定力还过得去,否则,这封信举报的,可能就是两个人。
再次进入赵德良的办公室,唐小舟便将一堆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过了一个长假,文件堆了厚厚一挥。赵德良看了一眼这些文件,问,有急件吗?
唐小舟说,特别急的没有,不过有一封举报信,举报池仁纲同志在陵桐漂婿赵德良盯着唐小舟看了一眼,然后指了指面前的沙发,说,你坐一下。
唐小舟等赵德良走到沙发前坐下,才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赵德良问,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才匆匆离开陵明?
唐小舟说,我下去的时间比他们晚。我是自己坐长途汽车下去的,到了陵桐之后,我找几个朋友进行了一番了解,然后和当地接触了一下,感觉我们能看到的,都是别人安排好的,真正藏在幕后的东西,大概看不到,就回来了。
赵德良又转了一个话题,问,你刚才说什么?在错误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结果错误的比率极大,有所指吧。
唐小舟想,他果然问了,便将路上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他说,麻阳的局面很复杂。姚营建书记的做法没有错,但时间错了。所以,接下来,我担心还会出更大的事。
赵德良问,为什么说时间错了?时间怎么错了?
唐小舟说,以前,我常常听到一些重要领导gān部教导下面的领导,要搞好班子团结。每次听到这种话,我心里就想,这不是废话吗?一号首长和二号首长斗得水深火热,势如仇敌,还怎么搞好团结?现在我才明白,班子团结就是班子的决策力。班子不团结,恰恰只有一种原因,权力的失控。比如姚书记吧,想做点事,想为麻阳人民做点实事,我很能理解。可共产党的权力是集体控制的,他没有掌握这个控制权力的集体之前,想gān任何事,都会非常艰难。
赵德良略思考了一下,问,你有什么想法?
唐小舟说,如果想麻阳不再出事,不出大事,省里应该考虑派一个工作组下去。
赵德良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营建同志的想法?
唐小舟说,我给姚书记提过这个建议,他没有表态。不过,他说希望近期向你单独汇报一次。
赵德良说,那你安排一下。最好和焦顺芝同志一起谈。
唐小舟意识到谈话结束了,但有点不甘心,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说,余秘书长今天好像没来。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有几重未曾表达的意思。表面的意思是,秘书长不在,他不知道向谁了解赵书记的日程安排,有点不知所措。第二重意思,余开鸿有意避开,是否与这封举报信送达有关?第三重意思,余开鸿是否有更加隐秘的活动?
赵德良说,开鸿同志在北京,他要办点私事,加上游杰同志的qíng况不太好,有些事,需要他留在那里处理。工作方面的事,你和海麟同志jiāo接。
唐小舟站起来向外走的时候,赵德良又说,尚玲同志如果在的话,让她过来一下。
梅尚玲在电话里问,赵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唐小舟说不知道,心里却想,大概是为了那封举报信的事吧。唐小舟认定,这事肯定是真的,关键不在于池仁纲做没做,而在于他被人盯上了。也难怪,一个职位有多少人a觑,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根本不知道这些盯着你的眼晴中,哪一双会采取极端手段。想想自己,也不是一点毛病没有,自己的背后,会不会也有人这样盯着,只不过,还没有到关键时刻,某些东西,还没有拿到桌面上来?想到这一点,唐小舟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来到陆海麟的办公室,拿到当天的日程安排后,陆海麟又拉着他闲扛了几句陆海麟问,你听到风声没有?
唐小舟知道陆海麟问的是什么,故意装糊涂,反问,什么风声?
陆海麟说,我知道,你的工作是保密第一。不过老弟,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那么多秘密吧?
唐小舟说,秘书长,你这是什么话?对你,我还保什么密啊,那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海麟说,外面到处都在传,说这次班子要大动。
唐小舟说,官场哪一天不是说东道西的?民间组织部活跃得很,每天都有一大堆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该信哪些不该信。你是秘书长,你的消息来源更可靠一些。
陆海麟问,都有哪些说法?
唐小舟说,说法多了。听说游副书记恐怕不行了,副书记这个位笠,肯定是要补上了。是从内部提拔,还是从外面调来,议论多了。还有,周听若同志退了,彭清源同志去了雍州,常务副省长这个位笠,说法也很多。有人说,顶替彭清源的是郑规华,也有人说是温瑞隆,还有人说是杨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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