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公司的时候刚好没迟到,所以我带着一种很了不起的目光去和陆叙打招呼说早上好。陆叙什么都没说,对我竖了下大拇指,然后就进办公室了。
我泡了杯咖啡开始看今天的文件,不过头还是疼,还是觉得全身冒蒸汽跟洗桑拿似的。中途我去拿文件给陆叙的时候就觉得天旋地转,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使不上劲儿。我刚走到陆叙办公桌前面,就觉得眼前一黑,陆叙那张脸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就没了,我一歪人就栽下去了,头重重地撞在办公桌的边缘上,我靠,那桌子可是大理石的啊!我一撞被撞清醒了,脑袋上那个包让我想哭。陆叙有点儿慌,起身撞开椅子过来搀扶我,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手一碰就缩了回去,还整了一句特没人xing的话,他说,你脑袋怎么跟热水袋似的啊,忒烫了吧!我这才明白自己在发烧。陆叙说,不行,我得送你回去。我听了说,这怎么行,工作那么多呀。陆叙说,你装什么装啊,再工作你就得到泥巴里去了。我说这可不行,不工作没钱吃饭。陆叙说,你省省吧,你会没钱?再说我又不扣你工资,让你带薪养病好了。我一听,心里就舒坦了,我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我虽然生着病,但头脑还是够的,我妈说我从小没大智能,小聪明特多。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今天好象要接待从北京来的一个平面模特,这个模特是要为我拍一套平面广告的,总不能让人家来了以后找不到人吧。我把这事qíng跟陆叙说了,陆叙说你别cao心了,你的事qíng我帮你接。
我躺在chuáng上,口里叼着温度计,眼睛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特傻。陆叙把我从医院领回来之后给我倒好了水,在我chuáng边放了盘水果,然后特温柔地摸了摸我的额头之后就去上班了。上了班的人始终不一样,我回想起以前自己在学校生病的时候顾小北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人家说久病chuáng前无孝子,可是久病chuáng前多qíng人呀。以前我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感qíng淡薄了我就闹场病,横了身子把自个儿扔chuáng上跟小北每天大眼瞪小眼,柔qíng蜜意。可是一晃神儿我就自个儿呆在上海的一栋小别墅里僵卧孤村徒自哀了。真是点儿背。
我在家一直昏睡,也不敢打电话告诉我妈我生病的事儿,不然我妈肯定飞上海来收拾我,本来她就退休在家,特悠闲,而且一直想管我,她巴不得我永远是那个在她胳肢窝底下长不大的疯丫头,闯了天大的祸她都冲出去替我扛了,然后回家再跟我掐。其实有时候我特崇拜我妈,她才是一真正的坦克!
不知道我睡到了什么时候,反正醒来窗户外面都已经黑了。我挣扎着起来,发现头还是昏,还是走不稳。我坐在楼梯上硬是不敢往下走,我琢磨着一不留神肯定得栽下去,要真栽了那就指不定能不能捞起来一副全尸了。于是我坐在楼梯最上面一级,坐在那儿等陆叙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所以陆叙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全身都湿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吧嗒吧嗒往下滴水,我从楼梯上伸出手指着他,我说别动!他刚想迈步,停了下来,望着我,挺迷惑的。我说别进来,满屋都是水。陆叙又跟咆哮的狮子似的冲我吼,他说,你是一什么女的啊,我冒雨出去给你买吃的东西,还嫌我弄脏屋子啊?弄湿了又不要你来拖地!我摊摊手,我说是你自己没打伞的习惯,这不怪我。陆叙这人和我一样,下雨,下再大的雨也不打伞。
他抬头望瞭望我,一副不和我计较的表qíng。他说我帮你买了瘦ròu和蛋,我帮你熬粥。然后我就听到他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
陆叙弄了一会儿,就走上来,在我旁边坐下来,我闻到他头发上一股雨水的味道,很清新,我一直都不讨厌下雨,我觉得雨后的世界特别gān净。我撞撞他,我说要不你先去洗澡吧,别像我一样感冒了。他斜眼看我,笑得挺jian的,说,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嘿。我说得了吧,我只不过是怕你也病了没人照顾我,我讲好听点儿,险恶的用心都要用美好的事物来包裹,明白吗?陆叙又摆出那副不和我计较的表qíng,他说,你这个人,无论什么qíng况下都要装得挺牛的。我也很得意,我双手jiāo叉在胸前,有点儿国家领导的气质,我说,你不得不承认,我绝大部分时候的确挺牛的。陆叙听了只是笑,不说话。
我突然想起今天我撂下的工作,于是我问陆叙,我说今天那从北京来拍广告的模特到了吗?你有没有好好接待人家啊,毕竟咱是老乡啊。陆叙说,你就别cao心了,有我在什么事qíng都不会出乱子。陆叙说,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这模特的?我说,其实我也不认识,是广告的商家指定的,我估计里面多少都有猫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北京,有无数的这样年轻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女孩子正等着这样的机会进入影视圈,拍广告,先混个脸儿熟,一步一步来。只要认识哪家大老板,不用费什么劲随便勾兑一下,事儿就成了。陆叙说,那女孩子的确挺漂亮的,身材也好。而且和你是同行,也是学广告的。今天我在跟她讲平面创意的时候她也挺专业的,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见,我在你的方案上做了一些小修改,晚上给你看看。我说不用了,你决定就成,反正你是我上司,你的能力我更没话讲。我头疼,不想看这些东西。陆叙说,那就好。不过那女孩子真挺好的,这年头有能力又漂亮的女孩子不多了。说完拿眼斜我。他每次都来这套,我偏不动气,我笃定。我也拿话噎他,我说是啊,这年头这种女的就是招人喜欢,别说那些大老板挡不住,就是年轻的杰出青年那也没辙,就算是以前对别人说过什么我不爱别人我只爱你的那种男人,一样在她面前歇菜,说完我还拿眼瞟了陆叙一眼补了句,你说是吧?
陆叙不说话,一脸要愤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我心里想这样的话我也会说,你自个儿琢磨去吧,憋死你。
厨房里定时器响了,粥好了,我装没事人儿似的站起来踢踢陆叙,我说扶我下去吧,我饿了。陆叙站起来,恶狠狠地说林岚你真是一妖jīng。天地良心,我妈作证,我确实是个人。
陆叙扶着我刚走一步,他马上说了句让我站不稳的话,他说,那女孩子跟你一个学校的,好象和你同一届,你应该认识吧,好象叫姚姗姗来着。她是不是你朋友啊?我怎么觉得好象我见过她,但我忘记在哪儿见过她了。
我当时腿一软差点儿就滚下去见马克思了,我说我靠怎么是那女的啊?
陆叙拿眼横我,林岚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又没开罪你。
我要能蹦我早蹦起来了,我冲着陆叙吼,你们这些男的一个模样,见了漂亮女的除了流口水你们一个个北都找不着,被卖了还跟那儿大着舌头吧嗒吧嗒帮人数钱呢。我靠!
陆叙也火了,他说,林岚你怎么跟狗似的逮谁咬谁啊!说完把手一甩,结果就是这么一甩我就顺势滚下去了,十五级台阶,我撞了五下,我特清楚,我摔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眼前全是流星。我挣扎起来,没哭没叫,而是特镇定地说了句陆叙你大爷的,说完一阵椎心的痛从我的脚上传来,我痛得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我看见陆叙特慌张地从楼上跳下来,我看见他一张脸跟火烧似的,隐约地我还闻见了厨房里皮蛋瘦ròu粥的味道,我觉得口水流得比眼泪都多,我确实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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