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潜梦_[日]渡边淳一【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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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一碗!”

  立野将空鳍酒碗推到柜台上,打开汤碗盖喝鱼白酱汤。

  “太鲜美了,喝下它从心里觉得暖和。”

  的确,鱼白和酱溶于汤内,口感滑润而稠糊。

  “你怎么样?”

  被立野这么一说,秀树也加了一碗鳍酒。

  “大的日本餐馆也不错,但是,河豚还是在这种不怎么整洁的地方吃为妙。”

  立野打趣地远望着厨房,但老板忙着做饭好像没听到。

  “难得吃次河豚,再来点儿有意思的就更完美了。”

  确如立野所述,因发生了这件事,只能与立野两人喝闷酒。如果没有特意要商量的事,早像以前那样,一年之中有亲戚陪伴着聚会多次了。对此,立野也有同感,因为这次的事qíng,他觉得与秀树的关系更亲密了。

  “不管怎么说,我是站在你一边的。我佩服你,所以,希望你以后不出什么棘手问题,顺顺当当地当上社长。”

  立野这么一说,似乎这次问题若处理不当,就会酿成大丅麻烦。

  “趁现在,必须果断了结此事。”

  “……”

  “怎么样,去见见她试试看吗?”

  秀树下定决心,从容地点点头:

  “就照您说的,试试看。”

  秀树心中对带着钱和字据之类的去见她,仍有抵触qíng绪,但他觉得此事应按老于世故的前辈说的去做。

  “要去就越早越好。”

  “是的,就那样办?”

  秀树口中说着,眼睛瞟了厨房方向一眼,立野“扑哧”一笑说:“不过女人实在是莫名其妙。”

  秀树不知所云,转过脸来。立野又说:“女人是魔术师。”

  “魔术师!”

  “是的,女人简直是变戏法儿的。大概就是做爱时你那为数不多的几滴注入她的内部,十个月之后,那就是你的孩子,并从她的肚子里来到世上。即使有用手帕变鸽子的戏法儿,也没有如此高明的魔术。”

  季树面露似懂非懂的表qíng,立野将一只手放在秀树肩上说:“这次你上了高明魔术师的当,只能认为是让你见识见识日本的一流魔术。”

  秀树毫无笑意,但也只能表示认同,点了点头。

  闪 电

  凭目前秀树的地位,一千万日元并不算什么天文数字。秀树身为年营业额逾五百亿日元公司的常务董事,又是社长的女婿,并非凑不出这么多钱。

  当然,这是在有开拓新事业的公开借口的qíng况下,如果没有,从个人的零用钱当中筹措出一千万日元,决非轻而易举的事。先前,也曾为东子花过钱,但只是购买生日礼物或圣诞礼物等等,不过十几万日元,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几万日元。尽管秀树身为社长的女婿,他的个人存款,妻子也了如指掌。秀树素常的饮食、旅游开销等即便显得相当奢侈,也多半是以办公费支付,若轮到纯粹的个人开支就很不方便了。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足一千万日元呢?

  冥思苦想之后,冒出个主意,就是利用信用卡进行借支。以这种方法提钱是不费chuī灰之力的。由于纯粹以秀树个人名义支取,所以,也不会立刻被妻子发现。

  事不宜迟,秀树分两天各提取了五百万日元。

  在秀树手边放如此多的现金并不稀奇,但是,一想到这是一笔不可告人的钱,心中就忐忑不安。

  如果这事让妻子知道了,她会怎样说呢结婚以来,夫妻之间从未大吵大闹过,所以秀树也难以预料。也许,因夫妻一场,她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不是也蛮有胆量的吗?”等等。不过,这只是秀树的主观愿望,妻子也可能一反落落大方的常态,歇斯底里地慨叹、悲伤、大吵大闹。

  无论如何,只要将这笔钱jiāo给东子,不给将来留下祸根,这也是为妻子着想。秀树找出这种一厢qíng愿的理由,聊以自慰。

  凑足钱之后,秀树又写好字据。

  如立野所述,写明“特此约定今后关于此事不再提出任何要求”的内容,可写好后反复阅读时,又失去了让东子看的勇气。

  立野曾说“只要有这个,对方无论说什么,都可以放心”。然而,果真有这样做的必要吗当然,立野考虑的是未来。即使目前没有问题,如果二十年后,秀树离开人世,孩子们要继承遗产的时候,原来一直躲在暗中的母子未必不跳到前台来。即使那孩子没有这份心,做母样的说不定想提出要求,或者东子的亲戚及周围的人们的挑唆也是可以意料的。即便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也会提出经济资助及认祖归宗之类的要求,当不能满足其要求时,他们可能会将外面另有孩子的事不怀好意地大肆宣扬出去。

  今后,成为大公司的经营人,拓展新的事业或就任社会职务的时候,这种事必会成为一种伤疤,本人受损就不用说了,企业的形象也会受到伤害。

  立野的忠告是看到这一步以后才提出来的,他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立野的想法出自于所谓的xing恶论。他认为东子的心迟早会变,随着岁月的流逝就会产生邪心歹念。

  的确,人心叵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qíng,瞬息万变,对此秀树也一清二楚。尽管如此,对于让东子在拿到钱的同时,还在字据上签字的作法,仍抱有抵触qíng绪。

  事到如今,如果仅把钱jiāo给东子,又会被立野说“你太好说话了”。可眼下秀树仍然希望以两人之间的信赖关系为重。

  秀树暂且把字据装入信封中,同时提醒自己以后做事的步骤:首先将钱jiāo给东子。然后,如果她提出某些令人头疼的问题就拿出字据,让她签字。否则,就只把钱jiāo给她,字据不拿出来。

  第二天,秀树给东子的公司打了电话。编辑一般很晚才去出版社,所以下午三点多钟会议结束后,秀树从办公室给东子拨通电话。《梅特莱斯》杂志编辑部的直拨电话叫通以后,最初是一位年轻女xing接的,稍隔片刻,东子接过电话说:“让您久等了,我是向井。”

  东子好像很忙,正从事其它工作。

  “我是泷泽……”

  从前,秀树给东子打电话时只说“是我”,但今天稍微收敛些,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后试问道:“现在可以谈一谈吗?”

  “好吧,没关系……”

  听她的口气可以断定,东子略感为难。

  “实际上,最近我想见你一面,你看可以吗?”

  “是什么事qíng?”

  东子身旁好像有其他人,她的回答显得很客气。

  “我想见你一面,有东西想jiāo给你,所以,越早越好。”

  “如果那样的话,请您是否给我送到公司来?”

  决不能轻易地将一千万日元巨款送去。秀树忍住苦笑,又说:“我想直接见面后,亲手jiāo给你,就在附近某个小吃店见一面也不行吗?”

  “真是难得,但是,因为我眼下非常忙。”

  “不太多耽误你的工夫,很短时间就可以。”

  “那……”

  说到这里,东子的声音压得更低:

  “记得我已经说过不再见您了,可是……”

  对此,秀树也记忆犹新,但这次的问题远比上次重要得多。

  “哪怕三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也行。”

  “那些事上次我见您时都听说了,所以……”

  “这次是其它事。”

  “那么,请恕我失礼了。”

  就这样,她把电话挂断了。从听筒中传出电话挂断的“嘀嘀”的响声。

  “怎么……”

  秀树无可奈何地咂咂嘴,放下听筒。

  好容易准备好钱,却简单地遭到拒绝,即便如此也不能打退堂鼓。若再放任不管,东子的肚子会变得越来越大,见面会更为困难。秀树不怕遭到拒绝,第二天又给东子的公司打了电话。照例等到下午两点多钟拨通电话,于是,听筒中传出与昨日相同的年轻女xing的声音。

  “请叫一下向井东子小姐。”

  这次,秀树的态度略显qiáng硬,于是,女xing答道:“向井今天没来,可是……”

  秀树立刻扫了一眼办公桌的日历,今天是周五。

  “去哪里啦,是外出了吗?”

  “不,不,我觉得不是出差。”

  “那么,是病了吗?”

  年轻的女xing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口气说:“不太清楚,不过,她请假了。”

  再问下去,本人不在也是枉费心机。秀树只好死了心,放下听筒,左思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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