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潜梦_[日]渡边淳一【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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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是当面对你讲的吗?”

  “当然是,大概是酒后的笑谈。但是,连作为女人的我都被人这样说,我想我丈夫在外面多半也会被人说三道四,而且有些话是不堪入耳的。兴许会说他‘没有种’……”

  “哪能……”

  “以前,曾有人半开玩笑地说过那样的话,所以……”

  “不过,有良知的人决不会说那种话。”

  “虽不太明白,但只因与人坦率说出不能怀孕的事,对方口出粗言。”

  “说什么?”

  “说我是‘石女’。”

  秀树qíng不自禁地口中重复了一遍。该词写做“石女”,读作“产ます〃女”产ます〃女——日本语词汇,意思是不能生育的女人,俗称石女。——译者注。此话的确冷酷无qíng。

  “那种事最好忘掉它”

  “当然忘掉了,不过也时不时地浮现在脑海里……”

  东子突然沉默不语,她的目光好像在搜寻什么。一会儿,她问秀树:“男人大概喜欢有孩子的女人吧?”

  “为什么?”

  “有些莫名奇妙。有人说,女人尝受到生孩子的滋味后,男人也欢喜。”

  “不会吧……”

  秀树正想说绝对没有,东子又说:

  “人们说女人越浮躁越好……”

  “那又是其它的问题了……”

  “对,这我知道啊。”

  说到这里,东子刚要喝马格利特酒,又把酒杯放下来,说:“已经不行了,再喝,我就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来!”

  “不过,最好是和盘托出。”

  东子好像被煽动起来,在秀树的劝诱下说:“方才,我大概说过,必须按医生的指令过xing生活。”

  又是被nüè的事,东子略有醉意,继续说:“xingjiāo完了之后,就该去医院了,再检查丈夫的jīng液是否准确注入到我里面去。”

  “那么,是第二天……”

  “今天被命令必须进行xing生活,之后便上诊断chuáng检查jīng液是否准确注入子宫中。为什么哪个医生都是这一套呢?如果再去,我的jīng神将要崩溃,我可能会变成疯子。”

  “没有更舒服些的治疗方法吗?”

  “作为外行,我这样说使人难以理解,以目前医疗水平而言,只要关系到不孕症问题,就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先进,还有大量问题我们根本不了解。”

  因秀树是医学门外汉,心想怎会如此呢?

  “ 不言而喻,医院都设有不孕科,许多妇女蜂拥而至,有的人得到了孩子,人工授jīng和试管婴儿也成为话题。但那仅是极少数,更多的人仍因不孕而痛苦不堪。然而,你只要说不能怀孕,谁都会说‘去医院看看吧’,说得像治伤风感冒一样简单。那都是幻想,不孕症不像感冒那样能轻易治好。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在生育问题上仍搞不清的、甚至感到神秘的、不可思议的问题多得很,所以……”

  “不过,目前的医学正飞速发展呀!”

  “的确是在飞速发展,但今后无论多么进步,对我来说也为时已晚了。”

  说到这时,东子自嘲似地说:

  “不知道患有不孕症时,还真的担心呢……”

  “担心怀孕吗?”

  “是的。现在看来其实根本不必担心怀孕。而我那时却在避孕……”

  “那是年轻时的事吧?”

  “是的,我任xing地一心打算三十四、五岁之前不要孩子。在某种程度上使事业有成,生活稳定之后,再要孩子就行了。”

  不光是东子,眼下很多年轻人都有这样的打算。

  “我并不是说原因在别人,但高龄初产妇有三十五岁以上乃至于四十岁的吧听了那些名人的事迹,就觉得不马上生还不要紧,不必着急。”

  东子指的是四十多岁才生孩子的女明星和女作家。高龄初产的知名女士曾一时间闹得妇女杂志和周刊沸沸扬扬。

  “最初,你暂时不想怀孕,是受这些人的影响吗?”

  “不能说没有。因为,那类报道一登出来,连结婚也不必着急。觉得二、三十岁时一定要出去工作,通过工作接触各方面的人,建立起自信心,然后,从容地要孩子就行了。”

  “我觉得这是很好的生活方式。”

  “不过,那样真的太晚了。如果生孩子的话,还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出头儿合适,过了三十五岁体力就不行了。而且,怀孕的可能xing也……”

  “就变得困难了吗?”

  “并无明确的统计资料,但随年龄的增长,机能不是逐渐衰退吗?”

  “不过,目前也有高龄初产妇啊!”

  “当然有,但那几乎都是新婚吧?”

  “是那样吗?”

  “还是最初的时候男人能给女人更qiáng的刺激。”

  秀树并未苟同,只是勉qiáng一笑。

  东子又说:

  “孩子的事三十五岁以后再考虑也可以,这是女人任xing的、仅凭头脑臆造的理论,男女之间并非如此。”

  “那你丈夫呢?”

  “他能与我配合。但是,因为那是遵医生指示进行的,而且为时已晚。”

  “那么,若是更年轻的时候就好了。”

  “就我的qíng况而言,也不能那么肯定。年轻时也许照样不行,也许比现在的可能xing更大些。然而,那时想的完全是其它的事。”

  东子悔恨地轻轻咬着嘴唇。

  “那时候,我只想为成为一流记者而拼命奋斗!”

  “正因为如此,你不是一直身负重任吗?”

  “不过,仅注重了一个方面,却忘了重要的事qíng。”

  东子又喝了一口“马格利特”,说:

  “但是,我已不再妒忌那些有子女的女人,即使和她们呆在一起,也根本不在意。能达到这种境地,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以前,见到抱孩子去医院的女人,或哪怕仅听到婴儿的哭声,我都觉得不如人。我想,自己永远听不到那种声音,觉得非常遗憾,好像是没什么用的女人……”

  “如前所述,你太过虑了,你个xing太qiáng。”

  “是的,我总是个xing太qiáng,因此,比别人多受一倍的苦。不过,现在我已经超脱了,总算从束缚自己的绳索中解放出来。”

  “那就好!”

  “现在,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从玩具店前走过。将叮当作响的玩具摆在孩子面前并与其幸福地jiāo谈的母亲已不会勾起我的心烦。我坦率地理解到,无子女的状况对我是公正的,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我已可以正视这种现实。”

  东子经过玩具店门前都会产生应激反应,这是秀树始料不及的。

  东子接着说:“一切我都不抱任何幻想,我彻底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东子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秀树:

  “您还生气吗?”

  秀树被骗的怒气并未消,但是,现在与其说还有怒气,不如说想对东子表示同qíng的心理占了上风。

  见秀树没有马上回答,东子又说:

  “事已至此,听了我的解释也无可奈何吧?”

  “也并不是那样,不过你总算渡过苦海得到了自由。你已经决心不要孩子了,为什么偏要谎称怀孕呢?……”

  “您这样想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自己也不明白。”

  “不明白!”

  东子的话有些过于不负责任。制造出如此弥天大谎,怎能说不知为什么那样做呢?

  “事到如今,仅从欺骗的理由,你是否能给我讲清楚呢”

  秀树这样一说,东子抬眼眺望灯光照she下的那排波尔多葡萄酒,不久,突然开口说:“一到夜间,我就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此话听着有些离奇,但夜里一上chuáng我便产生种种狂想,觉得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何时起?”

  “从去年的这个时候,从决心不再去医院治疗起,总觉得自己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东子好像倾听远方传来的声音,目不转睛地盯住空中一点,说道:“我究竟算什么呢?不能生儿育女的我,不就等于不是女人吗?”

  “没那回事。”

  “是那样吧对女人来说最为重要的子宫及周围器官出现异常,不能生育了。只要是女人就能办到的事,我却做不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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