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是我的不对,”顾里放下筷子,“我不该把简溪送给你的那只小丑鱼公仔丢进储藏室里,但是亲爱的,真的,那玩意儿不吉利。”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我扶着额头,觉得有点发热,“我只是……什么?!你把它丢到了储藏室里?我谢谢你顾里!”我的嗓门突然高了八度。
“OK。我确定你没事。”顾源转身盛饭去了。
过了会儿,一碗新鲜的米饭就放到了我的面前,不过给我的人是简溪,而不是顾源。
我很惊讶:“你也在这儿啊?”
简溪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落和悲哀,嘻嘻哈哈地和他们一起吃完了晚餐。中途和顾里联手顺利地bī得唐宛如尖叫起来,并且也和Neil合作,气白了顾里的脸。
我没事。
只是吃饭的途中,脑海里不断出现崇光那张消瘦的脸,还有他用帽子盖住头,坐在马路边上的样子。
吃完晚饭,我和简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顾里起身,说她要出去一下。我问她去哪儿,她说要回家找一下父亲留下的东西。Neil让她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任何与遗嘱,或者失踪的那20%股份相关的事qíng。
她穿上一件黑色的小外套之后,提着新买的包包就和顾源一起出门了。顾源把他的小跑车开了过来,送顾里回她以前的家。
Neil一直在书房里翻东西,好像在找一张唱片。我没有问他,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心qíng很好的样子。我本来想问,但是我自己糟糕得像一团屎,根本没有能力去管别人,只能让事qíng越来越糟。
顾里出门没有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巨大的雷声像爆炸在离头顶三米距离的手榴弹一样,让人耳鸣头晕。
我靠在简溪的肩膀上,问他今天要不要回去,不回去可以留在这里住。
简溪把手伸过来,将我搂紧,说:“不回去了。我陪你。”
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一个男人绑着双手,用嘴从盘子里直接吃意大利面,看得我快要窒息了。我拿着遥控器无聊地换台,中间突然换到一个介绍癌症肿瘤的科教节目,我的手抖了一下。
简溪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澡了。”
我点点头,然后拿起手机给顾里发消息,问她有没有带伞。她很快回了消息,说顾源会再送她回来,没事。
我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就听见Neil房间里响起了音乐声,是一首男声的俄罗斯民谣。很轻很轻的沙哑声音,在吉他的伴奏下飘满了整个房间。我像是看见很多很多戴着厚厚皮毛帽子的俄罗斯人,走在暮色降临的大雪街道上。他们低着头,谁也不认识谁,匆忙地赶路。
周围还有马车,有高大的光秃秃的白桦林。大雪充斥着整个城市,一片让人心碎的白色。
Chapter 14.2
进入十月之后,气温也迅速地在下降。
上海没有秋天。往往是夏天一过去,下几场大雨,然后整个城市就开始飕飕地冒寒气。冬天迅速地在地上打几个滚,于是一切都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隔着玻璃往外望的时候,我都在怀疑凌晨的时候地面会不会结冰。
窗外的雨带来的寒气,从打开的窗户里涌进来。我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子关起来,然后缩在窗台上,把脸贴着玻璃往外面看。那些huáng色的街灯,隔着水淋淋的玻璃,像是弄脏的油彩。
我想念南湘。
她整整两个月都没有联系我了。她像是突然就离开我的生命,在我漫长的二十几年里,第一次这么彻底地消失了。
很多的时候,我们的人生,就像是电影里配乐的叙事片段。镜头从我们身上一个一个地切过去,然后转了一圈,又切回来。没有对白,没有台词,我们沉默地出现在这些被音乐覆盖着的镜头里。
我们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段哀伤的配乐之下,各自生活在这个小小的星球上。
这样悲伤的我们。
音乐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过去,就像是雨水覆盖在我们的岁月之上。
在那些如同流水一样起伏的音乐中,简溪站在浴室里,靠着墙没有动,手上拿着哗啦啦正在往外冲水的莲蓬头,水沿着地面迅速地流进下水道。热气腾腾的雾气中,他的眼圈通红,他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水。
而房间里的Neil,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厚的带着毛领子的白色羽绒服。
他把它裹在身上,然后站在镜子前。
他身后地音箱里,那个唱歌地男人又开始唱起下一首悲伤的歌曲。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像一个毛茸茸的大笨熊。
他的眼睛里。涌出了两行滚烫的眼泪。
“I_miss_you!”Neil望着镜子里那个毛茸茸的自己,满眼都是通红的血丝,“Imissyou!”
大雨均匀地飘洒在整个日渐寒冷地上海。
深夜的街头,很多人穿起了长外套。打着伞的人冷漠地行走在路灯的光明下,然后慢慢地走进黑暗里。
顾源把车停在顾里家的楼下。车上放着音乐,是《我们的日子》里的电影cha曲。里面有一段钢琴独奏,他特别喜欢。
密密麻麻的雨飘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孤单地来来回回,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单调地声音来。
他抬起头望着顾里家亮起的一盏huáng色灯光,突然觉得很孤单。他想上去拥抱顾里。把那个qiáng势地她,冷漠的她,拥抱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
雨点在湖面上打出一个又一个涟漪。
辽阔的黑色湖面,有几团路灯的光晕倒映在上面,像童话电影里湖底发出亮光的珍珠。
崇光坐在地板上,身上披着医院白色的被子。他靠着落地窗的玻璃。看外面连绵不断地雨丝被风chuī成长线,斜斜地jiāo错在寂寞的天地里。
身后的电视机上。屏幕花花地亮着,画面停留在游戏的结束画面,巨大地红色
“GAMEOVER”闪来闪去。他把脸埋进被子里。
顾里在门口把鞋子上地水甩gān净了之后,才打开家里的门。
客厅里没有亮灯,只有餐厅里亮着。
顾里把包和钥匙放在沙发上,走进去,然后看见长长地餐桌上,母亲一个人坐在其中一端。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从这头摆到了那头。她穿着旧的睡衣,盘着头发,脸上没有任何妆,简简单单地坐在餐桌的尽头。看见顾里的时候。她抬起了头。
隔着长长的餐桌,无数的餐盘。她们安静地彼此对视。
微弱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出一小团密密麻麻往下坠落的雨点。顾里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那张凳子,坐了下来。
林衣兰的眼圈红了。她放下刀叉,抬起手捂住了脸,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顾里拿起桌子上早就冷掉了的菜,起身走进厨房,把每一盘菜都加热了之后,重新端回来。
她拿起刀叉,和林衣兰一起开始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