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州国妖艳_川岛芳子_李碧华【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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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往人丛中搜寻刺客。

  是谁?

  整个范围内的士兵都受到株连,全给押下去。

  ——这些杂牌军,什么人都有!流氓、特务、土匪、投机分子、革命党……芳子恨恨,终于不支倒地。鲜血染红她的军衣,没见其利,先见其害!

  什么“乐土”?

  连区区五千人也管不了。

  芳子卧chuáng。感觉特别痛——旧创新伤。痛苦已延长三十小时,药力一过,更加难受。左边的身体火烧火燎的,叫她浑身冒汗,如遭一捆带刺的粗绳子拴着,越拴越紧,陷入骨ròu。

  是以她特别倦。

  医生见她实在受不了,便给她打吗啡。

  当她睁开一双倦眼,橡眺地,见到一个人。

  是宇野骏吉的副官。

  哦,是他,总算有心呢。

  芳子挣扎起来,但力不从心,一动,关节格格直响——也许只是心理上的回声。

  副官在她chuáng前行个军礼:

  “金司令!”

  她只觉雄风尚在,非常安慰。

  “宇野先生派我来问候你的伤势。”

  芳子微笑,qiáng撑jīng神:

  “小意思。”

  副官出示一个天鹅绒匣子。

  打开,是一副项圈。

  由上千颗大小不等的钻石镶嵌成一凤凰,是振翅yù飞的凤凰。名贵华丽。

  “这份礼物请金司令笑纳!”

  芳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摩拿着它。

  不枉付出过一番心血。

  但副官接着说了一番话——

  他若无其事地传达着上级的意思:

  “字野先生说,请金司令多点休息,好好养伤。工作会jiāo给其他人帮忙,尽量不要添你麻烦。请不必挂心,即使你不在,一切也会上轨道……”

  他说得很有礼貌,完全为她着想。彼此客客气气的。

  芳子一边听,脸色渐变。

  她掩饰得好,微笑不曾消失过,但脸色却苍白起来了。

  心中有数——是“削权”的前奏!

  宇野骏吉觉得她的存在,成为累赘了!

  当她给满洲国完成了建立工程,也完成了相应的宣传、安抚、收买、劝降、收集qíng报……等任务后,在军方眼中,容不下她一次的失手?

  gān脆中枪死去,那还罢了。

  但不!

  她没有死。

  她是大清王室的格格,贵族血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一旦满洲国逐渐成形,新的国家崛兴,她的美梦就被bī惊醒了么?

  她不相信现实是这样的冷酷——即使现实是这样的冷酷,她肯定应付裕如,因为,她会按自己信念gān到底!

  没有人能够把她利用个够之后,又吐出来,用脚踩扁!

  不可能!

  芳子维持她感激的笑容:

  “替我谢谢gān爹!”

  副官告辞了。

  她面对着那冰冷的凤凰,不过石头所造。钻石的价值,在乎人对它的评估。她川岛芳子的价值,仍未见底!

  夜色渐侵。

  在这通室雪白的医院病房中,一点孤独,一点空虚,一点凄楚,一点辛酸……,渐渐的侵犯,令她无端地,十分bào戾。

  她恨!

  是那一记冷枪!

  现实当然残酷,她要征服它,就要比自己“过分”,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一得收拾局面。

  伤势未愈,天天犹注she止痛,她已急不及待进行大报复!

  她怒目切齿地在地下牢房,审问当天抓到的嫌疑犯。

  大量受株连的,曾是她安国军麾下的士兵都被抓进来了。

  牢房中呻吟惨叫声,一阵阵地传来,如同鬼域。

  被抓的,各有“罪名”或“嫌疑”。宪兵看不顺眼的、不肯为皇军效力的、局子里宁死不屈的……,最多是抗日革命分子。

  亏他们想出这么多花样的酷刑来。

  他们用锥子和外,把囚徒刺成血人,遇上怒视大骂的,便把眼睛也刺上两锥子,任从鲜血冒得一脸都是,还在哈哈大笑。

  烧红的烙铁,先放在水中,发出“滋滋”的声音,冒起的白烟,唬得被bī供的人发呆。那铁烙在他心胸上,马上焦烂发臭。

  墙上吊了几个qiáng硬分子,只绑起两手的拇指,支持全身重量,悬在半空,奄奄一息。

  浓烈呛喉的辣椒水,qiáng灌进口鼻,辣得人面孔涨红,渗出血丝。

  灌水的把人的肚皮一下一下泵得鼓胀,到了极限,一个宪兵直踏上去,水马上自七孔进漏出来,人当场死去。

  即使是壮硕的年青男子,全身及双足被紧紧捆在板凳上,问一句,不招,便在脚跟处加一块砖头,一块一块地加上去,双腿关节朝反方向拗曲,cháo购作响,疼入心脾。

  还有皮鞭抽打、倒吊、老虎凳、抽血、打空气针。竹签直挑十个指甲、qiáng光灯照she双目、凌迟……,一片一片模糊的血ròu,中国人的血ròu,任由剐割——只为他们不肯做“顺民”!

  这些酷刑已在关东军的指示下,进行好些时日。

  芳子来,急于抓住那刺客泄愤。

  刺客是个计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唇很厚,显得笨钝。

  看真点,那厚唇是酷刑的后果。

  他已一身血污,但因口硬不答,宪兵二人捉将,qiáng撑开他嘴巴,另一人持着个锉子,在磨他的牙齿。每一下,神经受刺激,痛楚直冲脑门,尖锐而难受,浑身都震栗。

  芳子一见他,分外眼红。

  她一手揪着这人,太用劲了,伤口极痛,冷汗直流,她凶狠地问:

  “谁主使你暗杀?”

  他不答,奋力别过脸去。

  她不放过他。

  “说!你们组织有多少人?”

  男子满嘴是血,嘴唇破损撕裂,牙齿也摇摇yù坠,无一坚固。

  他根本不看她。

  芳子大怒,用力摇晃他,高声盘问:

  “在我势力范围以内,不信查不到!”

  她有点歇斯底里,咬牙切齿:

  “我把安国军那五千人,一个一个地审问,宁枉毋纵,你不说,就连累无辜的人陪你死!我明天

  还没说完,那火朝她头脸上大口的喷she,是腥臭的血和日诞,还夹杂一两颗被磨挂得松掉的牙齿…,一片láng籍。

  他的脸已不成人形了,但他仍是好样的,明知自己活不成,豁出去把她唾骂:

  “我死也不会供出来!中国人瞧不起你这走狗!卖国贼!汉jian!yín妇!

  他说得很含糊,但,字字句句她都听见。他还继续破口大骂:

  “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芳子气得发抖。

  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的粗气鼓跳起来,她一手抢过身旁那烧红的烙铁,不由分说,直捣他口中,粗bào地cha进去,左右狂挥——他当场惨死。

  芳子的伤口因剧动而渗出血来。

  但她意犹未足,如被激怒的失控的野shòu,她是一个遇袭的人,被这些卑贱的人枪击,还要受rǔ,她快变成一个失去权势失去一切的空壳子了……

  她狂喊:

  “你们冤枉我。”

  拔枪,如烧旺的炭火,噼啪地迸she着火星子,子弹she向牢房,四周的囚徒中枪倒地。芳子把子弹耗尽,还未完全泄愤。

  ——一步一步地,她走上染血的不归路!

  失眠了接近一个月。

  jīng神亢奋,时刻在警戒中,生怕再有人来暗算。

  夜里眼睁睁望着天花板,即使最细碎的杂声,她整个人猛地坐起,就向着墙壁开枪,四周都是弹孔。她左耳的听力,也因伤减退了。

  过了很久,qíng况稍为好转。

  她离开热河,回到日本休养——也许是日方“软禁”的花招。

  而日军魔爪伸张,自东北至华北,逐步侵占,建设“集团部落”,严格控制群众,防止抗日武装力量扩大。

  宪兵、警察、特务、汉jian,乱抓乱砍。名人被绑架,百姓不敢谈国是,政府不抵抗,壮丁遭审讯nüè杀。城乡都有妇女被qiángjian、轮jian、通身剥得jīng光。rǔ房被割,小腹刺破,肠子都流出来了,yīn户还被塞进木头。竹枝、破报纸……

  大雨中,爱国的青年和学生,在街巷游行示威。

  回答敌人pào声的,是他们的呐喊:

  “打倒军国主义!”

  “赶走侵略者!”

  “反满抗日!中国猛醒!”

  “抵制口货!”

  “打倒汉jian、卖国贼!”

  “反对‘不抵抗政策!”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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