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芬"呸"地一声狠狠将水吐掉,大叫:"还有这么死乞白赖不要脸的女人!别告诉七爷,叫她等!我看她还能坐三天三夜!"
路家大门紧闭,再无人出来。杨九红也不敲门,泰然替路家"守门"。
花厅中摆好了早点,小培看了一眼:"我不吃这个!"
玉芬:"又怎么了?"
小培:"门口有卖烧饼油条的。"
玉芬:"你说这孩子真怪,外头什么东西都比家里的好吃,冬生,带他去买!"
景琦说:"我得到柜上去看看。"
玉芬:"不必!你不去,那泷胶庄也着不了火。"
"你派个人去我家看看,她走了没有,何苦老把我圈起来。"
"过了这三天我就放你回去,杨九红也就没了耐xing了。"
"其实杨九红这个人挺好,可惜--"
"我就知道你早动心了!我并不是说烟花女子都不好,苦命的多!"
"就是嘛!都挺可怜的。"
"你甭可怜她,你要她,以为把她救出苦海了?说不定是毁了她!"
"我毁她gān吗?"
"不是你!咱们那个大宅门儿,没她的好果子吃!"
景琦、玉芬吃完早点刚刚站起身,小培跑了进来:"七舅,外边有个女的找你!"
玉芬:"告诉她,不在!"
小培:"我告诉她在了!"
玉芬气得一巴掌将小培手中的早点打到地上。小培哭了:"gān什么打我?"
景琦:"打孩子gān什么?他又不会说瞎话。我还是去跟她说明白了好,要不然显得我太没男人味儿了。"
玉芬:"你不能去!我去见她!"
路家门房。
杨九红低头坐着。玉芬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才说:"七爷是在我这儿,他不想见你!"
"他不会!您不叫他见我!"杨九红单刀直入,仍低着头。
玉芬着实一惊,知道遇见了对手,反而不知说什么了,两眼仍盯着杨九红,杨九红仍抿着嘴,低着头。玉芬只好知难而进:"你说得对,我不叫他见!可七爷说他不能娶你!"
杨九红:"他不会!是您不叫他娶我!"
玉芬一下子失去全部锐气,一筹莫展地望着杨九红。杨九红始终低着头。
玉芬只有招架了:"是我不叫他娶你!可我是为了你好,别以为跟着他就能享福,进了白家大宅门儿,你有受不完的罪,就你这身分……"
玉芬突然不往下说了。
"您不用不好意思说。我是个下等女人,可我不是为了七爷有钱,更不是为了去享福,只要跟着他,受什么罪,我都愿意……"杨九红十分真诚:"我也不想进大宅门,我只要住在七爷那间小破屋子里,我就知足,七爷是好人,我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玉芬完全听愣了。
杨九红:"我从小没爹没娘,哥哥嫂子把我养大,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把我卖了,我不是天生的下贱!只有七爷拿我当人……为了我他敢得罪提督府,qíng愿下大狱,我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也心甘qíng愿!"
玉芬被杨九红彻底感动了,充满同qíng地望着杨九红,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差点儿掉下眼泪。杨九红仍低着头,玉芬突然站起,低着头匆匆走出了门房。
路家花厅。
景琦不安地在花厅中走来走去。玉芬沉着脸走了进来,也不看景琦,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发愣。
景琦忙走过去:"怎么样?"
玉芬低头不语,两眼望着地,似乎在和自己生气。
景琦着急地:"怎么了,她走啦?"
玉芬好像自言自语:"不行!这个女人我也招架不了,更甭说你了。"
"快说呀!"
"我这眼泪差点没叫她说下来,不行,你更不能见她了!"玉芬忽然抬头:"她是挺叫人心疼的啊!"
景琦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玉芬:"她把你的心思都摸透了。嗨!你们这些个男人呐!"
尽管如此,玉芬还是没有让景琦和杨九红见面。直到天黑掌灯,杨九红才离去,回到小屋里。
第三天清晨,杨九红又在路家开门前就守候在门外了。这回看门的没再惊讶,客气地把她让进了门道。
花厅里,玉芬和景琦、小培在吃早点,玉芬叹了口气:"老七呀,我也看出来了,杨九红是铁了心了,她又在门外等你呢。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吧!
景琦惊讶地:"怎么,你不管啦!"
玉芬:"管不了,鄙人耗不过杨九红,甘拜下风!"
景琦笑了:"你可从来什么事儿都没认过输!"
玉芬:"反正我把丑话都给你说到头里了,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我今儿就放你走!"
景琦抬头看着玉芬:"你弄得我都没主意了。"
玉芬:"你要是心疼她,你就娶她;你要是顾忌着父母,想着老婆孩儿,你就下个狠心。你不是小孩子了,走你的路去吧!"
景琦:"你这哪儿是叫我自己拿主意呀!"
路家门口。门道。
在他们正说话的工夫,玉芬的丈夫路广义在门口下了马车,看门的和冬生忙跑出来迎接。
冬生:"少爷回来了,少奶奶说您明儿才回来呢!"
广义:"事儿办得快,先回来了!"冬生、看门的忙着搬行李。
广义走进门道,发现了杨九红,奇怪地望着,杨九红仍低头坐着。
广义向前走,冬生追了上来。广义低声问冬生:"找谁的?"
冬生:"找七爷!"
广义诧异地:"怎么跑这儿来找?"
冬生边走边向广义低声解释着,走到垂花门,广义突然站住了,回头看了看低头而坐的杨九红,生气地:"不成体统!"转身进了垂花门。
路家花厅。
见广义走进,玉芬、景琦、小培忙站起,小培跑到广义身边叫了声:"爸!"景琦也叫道:"姐夫!"
广义没答应,满脸不悦之色:"门口儿怎么回事儿?"
玉芬忙接上:"找老七的。"
广义:"弄个窑姐儿成天坐我门口儿算怎么回事儿?!"
景琦:"我又没请她来,是她自己要天天来!"
广义:"冬生!叫巡捕营的来,把她带走!"
玉芬忙上前拦道:"别别!正商量呐,我去叫她走!"玉芬忙跑出门……
门道里。玉芬对杨九红道:"姑娘!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瞎话也瞒不了你。你先回去,我叫景琦这就去找你,有什么话,你们自己商量。"
杨九红:"那我谢谢少奶奶了。"
玉芬:"说到头儿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儿,这几天委屈你了,你可别介意!"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呀!您也是替七爷着想,七爷有您这么一位堂姐,真是福气!"
"什么福气呀,你可别恨我!"
"有人疼,有人管,那就是福气,七爷一人儿在济南,您还真得多管着他点儿!我走了。"
杨九红给玉芬请了个蹲儿安,转身走去。玉芬十分欣赏地望着远去的杨九红,回头对冬生:"她可真会说话,怪不得老七跟吃了迷魂药儿似的。"
五里巷景琦家。
一辆马车驶来停在门口,景琦下了车,赏了赶车的二十大钱:"你回去吧!"赶车的道了谢,挥鞭而去,景琦走进家门。
刚进院,景琦一下子呆住了,窗户上、门上都贴着大红喜字,门框上贴着新的对联。
景琦慢慢走到门口,像到了别人的家,轻轻开了房门,探头向里看着。轻手轻脚进了门,只见灶间收拾得整整齐齐gāngān净净;景琦又轻手轻脚走向里屋,慢慢撩开了门帘。
杨九红坐在炕上冲着他笑,景琦惊讶地望着。"进来呀,不认识了!"景琦进了屋,站在门口傻看着。屋内焕然一新,新墙纸,新窗帘,新被子,墙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挂着那把日本军刀,书桌上也摆得整整齐齐。杨九红有些紧张地望着。
"这是我的家吗?啊!"景琦喃喃着边走边环顾室内,走到杨九红面前站住了。两人的目光直直对在一起,杨九红充满深qíng地凝望景琦。
景琦不无惆怅地望着杨九红。
杨九红轻轻地:"多少天你没沾我的身子了啊?你不惦记着我啊?你还不快上来,啊?"杨九红慢慢向后倒了下去。景琦慢慢地趴到了杨九红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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