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始后,望月先报告了一下城市广场的设计qíng况,伊织补充,然后研究了一下今后的方针。尽管发生了一些争议,但双方最后仍然决定维持原有方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采纳百货公司的意见,原设计方案还能保留多少。无论如何,要先解决对方提出的意见,因此,大家失去gān劲。总之,最后决定多用玻璃,创造宽敞明亮的田园风格,定下了方案。
“那么就照这个原则,由望月负责执行。”
他也感到这样做有些不负责任,但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全权委托他们处理这次的设计工作。
第二天是星期六,伊织下午一点离开公寓。因为要在婚礼上致辞,所以想穿一套礼服,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问做家务活的富子,她也说没见过。他想,以前确实穿过,也许放在原来的家里没带出来。一年前离开家时,按说必要的用品都收拾好运来了,而那套衣服可能当时送去gān洗了。
伊织仔细一想,这一年来,他从未出席过婚礼。今年chūn天叔叔死时,他正赶上去纽约而未能参加葬礼,后来朋友的女儿结婚,也因工作忙没出席。看来,他一直没机会穿,早把这事儿忘记了。现在虽然急需,但既不方便到已答应离丅婚的妻子那里去取,而且又难于询问。
“这回可糟了……”
虽然富子还在自言自语,伊织已经决定穿一件近似礼服的黑色套装。
离家出走时忘带的东西,一旦急需,还真措手不及。伊织心想,以后和妻子正式离丅婚时,还需要再收拾一下遗忘在家里的物品。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走出了公寓。
他走上大街,上了出租车。来到婚礼会场的饭店一看,可能这个周末又是huáng道吉日吧,宴会厅附近聚集着许多出席婚礼的宾客。接待处的牌子上写着“吉川、宇土两家婚礼”。伊织走到那里,jiāo了贺礼。这时,村冈迎面走了过来。
“辛苦了。你接受了致辞任务,教授非常高兴。”
果然不出所料,村冈身着整齐的礼服。伊织穿着普通的西服套装,觉得不妥,但还是照直去休息室向教授表示祝贺。
“恭喜您,您终于舍得女儿出嫁了。”
“想嫁就随她去吧!”话虽说得粗鲁些,但教授的眼睛却笑眯眯的。伊织又向新娘祝贺。近来不大见面,今天看她穿上结婚礼服,漂亮得像变了个人似的。
“昨天村冈说让我致辞,您认为我合适吗?”
征求新娘和坐在旁边的教授夫人意见时,夫人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能请到伊织这样的杰出人物致辞,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我可并不杰出。”
伊织说的是真心话,夫人和新娘却好像认为他是在谦虚。
婚礼正点两点钟开始了。首先,新郎和新娘在婚礼乐曲中入场。二人就坐后,媒人开始讲话。新郎像是一家大贸易公司的职员,和新娘一样喜欢音乐,所以结成伴侣。媒人的话还是老一套,说什么“新郎是前途大有可为的青年……”不过,了解到新郎毕业的学校和就职的公司,似乎确实如此。年纪不过三十岁,已经是委以重任的负责人。上学期间,留学一年,几乎转遍了东南亚地区,看来不仅仅是个秀才。
继媒人之后,是新郎所在公司的顶头上司部长站起来讲话。伊织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听着听着,他回想起来,是三年前负责多摩地区开发项目时见过他。部长夸奖了一番新郎
如何优秀之后,开了句玩笑说:“新郎酒量很大,但没想到找女朋友也这么在行。”
紧接着,伊织被点名致辞。昨晚村冈说了以后,他曾经考虑过一阵儿,但没琢磨出特别动听的语言。他想说新娘是个才女,尤其弹钢琴技术jīng湛,但只这些好像还远远不够。
考虑的结果,他记起了一件往事。以前他去教授家时,恰好大衣扣子掉了,新娘首先发现了这件事,帮忙给钉好。他说,新娘是个细心开朗的姑娘,娶到这样的新娘,这男人真是太幸福了。他还进一步拿建筑物打比方祝贺他们说,只有一根支柱,建筑物不稳定,但有两根支柱,就牢不可破。最后,他又加了几句:“虽然婚礼隆重,但也不必一下子就产生沉重的思想负担,倒是该适当地松口气,悠着劲儿,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伊织讲完后,新郎方面又有一个人讲了话。来宾祝辞结束后,新郎和新娘jiāo换戒指,切婚礼蛋糕,开了香槟酒。
“贺辞讲的很好呀!”
伊织刚gān了一杯香槟酒,村冈就悄悄地对他说。
“哪里我最不擅长这种差事。我不是那种在这种场合讲人生大道理的人。”
“你刚才所说悠着劲儿,快快活活地过日子,说得真好。”
“双方都还不识庐山真面目,我无法祝他们天长地久。”
“其实用不着想那么长远,这只不过是个仪式而已。”
司仪再次站起来,各桌又开始祝酒。和刚才的祝辞不同,现在随便多了。为了使新郎新娘开心,大家讲了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婚礼上一次次爆发出欢笑声。有人说到新郎迷上新娘突然要学习钢琴,有人还提到他向朋友借钱买歌剧票的往事。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又唱起歌来,最后是新郎朋友们的大合唱。婚礼仪式充满朝气蓬勃的欢快气氛。
宴会将近结束时,双方父母都站了起来,新郎和新娘分别向对方的父母献上一束鲜花。此时,突然全场的灯全部熄灭,聚光灯照在父母亲所站的位置上,手持鲜花的新郎和新娘在《妈妈之歌》的乐曲声中慢慢走近,一对新人向父母行了礼,献上鲜花后,场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聚光灯下,宇土教授有些生气似的接过了鲜花。
“教授一直说,绝不把小女儿嫁出去。教授qiáng忍着泪呢!”
村冈伸起腰看着,伊织没看教授,只是跟大家一起随乐曲声拍着手。
村冈还要说什么,伊织却先坐了下来。
献完鲜花后,全场又灯火通明,最后新郎就职公司的领导提议大家再次gān杯,然后宴会就结束了。
宴会场出口处,媒人、新郎、新娘和他们的双亲站成一排,向退场的客人一一致谢。伊织祝福新婚夫妇,再一次向教授说:“祝贺您。”教授连声向伊织致谢,并主动把手伸了过来。
握过手,来到走廊后,村冈从后面赶上来说:
“时间有点不当不正。”
一看表,才知是四点半。现在去喝酒,时间有点早,然而就这样回家去,又觉得不过瘾。
“咱们到这家饭店的酒吧去坐会儿吧!”于是两个人上了十二层的酒吧,在圆形吧台前并排坐下。
“真够排场!无论什么时候,婚礼是最好看的。”
村冈似乎还沉醉于婚礼仪式之中,伊织没有回答,要了一杯加冰的苦味马提尼酒。
村冈似乎察觉到伊织的严肃表qíng,有点不放心。
“你一付无jīng打采的样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总之,我不大喜欢婚礼。”
伊织喝了一口冰水后,又喝了一小口马提尼酒。苦味的酒慢慢咽了下去,心里感觉痛快了一些。
“你不愿意看到大家祝福一对新人开始新生活吗?”
“不是讨厌,只是觉得脊背发凉。”
“是吗……”
“虽然大家都夸他们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是才女,祝他们百年和好。可事qíng有那么简单吗!”
“这很难说。不过,在场的人都是希望如此。”
“大家都天真地认为举行了婚礼就能幸福了,还祝他们好好努力,祝他们幸福,我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乱说。”
“那该如何是好呢?总不能说祝他们不幸吧!”
听村冈这么一说,伊织也哑口无言了。但是,如今的婚礼太过于讲究形式,简直就像是流水线。在老一套的宴会上,照例乱哄哄闹腾一阵后,簇拥着一对新人离去。
“年轻人本来最讨厌形式,却站在流水线上,唯唯诺诺,点头哈腰,表现出似乎多么满意的神qíng。在我看来,他们太肤浅了。”
“对于被大家chuī捧得晕晕糊糊的当事人来说,心qíng也许很高兴,但对于观众来说,这种演出未必令人愉快。”
“不过,我可是头一回见到教授那么激动。在接过鲜花的那一刻,连我都十分感动。”
“老实说,我并不太喜欢那种做法。播放着音乐,全场一片漆黑,在聚光灯照耀下,流着泪,或者说是做出流泪的样子,表演得太过分了。”
“不过,那才是婚礼仪式的高cháo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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