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蒿园_[日]渡边淳一【完结】(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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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久津一看见迪子便马上问道。他果然和迪子休息前不同,如宫子说的那样jīng慡不衰。妻子的病一治愈,男人就会如此健旺?阿久津的振奋,在迪子的眼里显得很可恶。

  下午,迪子正做着配血试验,她感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gān活了。这时阿久津凑上前来,把纸条放在边上便走了。

  纸条上写着“六点,花山”。迪子包了他一眼,马上把纸条撕碎,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一直到下班之前,迪子始终在犹豫着该不该去,但结果还是去了花山餐厅。她自圆其说,这不是为了想他才去见面,而是为了确认阿久津的真心。

  “很久不见啊。”

  依然是阿久津先到,看见她来了,他便收起报纸,颇感怀念地望着迪子。

  “听说你患了肝炎。”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别是玩得太过分了,累出来的吧。”

  “别瞎说。”

  “听说所长很担心你的伤呢。”

  “只是替我换换纱布呀!”

  “他待你很亲切。”

  阿久津于是轻轻地笑了。

  这个人丝毫不知道,我有多么地想他!

  他根本不知道,她每天从窗口里目送着他一下班便急急忙忙地赶向医院的身影,为了想得到和夫人同样的安抚,竟把肝炎的血清涂到伤口上。从对阿久津的思念来看,所长之类的好感是微不足道的,但他却偏偏不懂,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吃点什么吧?”

  “我要回家。”

  迪子拿起手提包站起身。

  “喂,怎么了?”

  阿久津付了帐追上来。迪子毫不理睬,推开店门走到外面。初夏的暑热还滞溜在夕暮的街上。

  “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好久没有见面了,你却……”

  “你早点回家吧。”

  “已经出院了,没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她这么一反诘,阿久律的目光困惑地在空中游移。

  “夫人在家,你就见异思迁,不在家,你就不会了?”

  “没有那回事……”

  “我知道,你实际上爱着的是夫人,有夫人这一安定的港口,你才会寻花问柳,总之,我只是附属品!”

  “这……”

  “我不想当你的附属品!”

  迪子猛然转身,在横行道上,朝着对面的人行道碎步跑去。

  06、无言脂

  在迪子的身体里,仿佛栖身着和思维不同的另一种冲动,好不容易驱动理xing,淡然处之,玉体却大泼娇qíng……

  她仿佛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qíng感在她的体内涌动着…

  一种叵测的yùqíng在迪子的内孕育着,一点点地扩张着……

  七月,随着梅雨季节的结束,抵园祭(京都八坂神社抵国会,类似中国的庙会——译者注)开始了。一般提起抵园祭,许多人以为是典祭七月十七日神幸祭(迎接神灵降临的祭把。——译者注)的御驾巡行的日子。其实这次祭把应是七月一日吉符入(往笺筒里cha笺以图吉利。——译者注)到二十八日洗神舆(神舆:是登耙时装上神牌位抬起游行的轿子。洗神舆:即将鸭川的河水浇在神舆上的仪式。——译者注),持续时间将近一个月。

  正因为持续时间长,所以在这期间还掺杂着许多迷信的习俗,比如御驾的巡行顺序由抽笺决定,如仿照神功皇后形象的“占出山”成为头笺,这年分娩的产妇便是顺产,在战前还有女子不能登上御驾的禁忌。

  迪子在京都土生土长,所以对京都的地理环境很熟悉,但又因为是战后出生,所以不太了解那种历史遗留下来的习俗,只记得一些从父母那里有意无意中听到过的事。在那些传说中,迪子记得最深的,便是抵园祭的无言脂(京都的祭耙,相传在此期间,倘若不说话,心意就能够如愿。——译者注)。

  从七月十七日在街上巡行的神舆向四条街的御旅所(临时停放神舆的地方——译者注)献纳,到二十四日返回八坂神社,这一个星期为无言脂。相传在这期间,有心愿的人,即使碰到熟人也绝对不能开口讲话,每夜从四条大桥桥畔到御旅所走一次,走过七次,心愿就能够如意。

  迪子是毕业于药科大学的现代青年,当然不会盲目地相信那些事。她想,那肯定是以前的抵园和先斗町的舞jì等祈愿爱qíng而想出的迷信。但在否定它的同时,在迪子的内心深处,也隐隐地怀有也许会奏效的侥幸心理。孩提时潜移默化地灌在脑海里的东西,是不易从头脑里抹去的。

  她觉得这是迷信,根本不可能实现,一边却在头脑里牵动着舍不得扔掉。

  自从七月初断然拒绝阿久津的邀请回家以后,迪子还没有和他单独见过面。在这几个月的摩擦里,迪子仿佛感到自己终于看清了阿久津的真面目。

  至今阿久津仍热qíng地约着迪子。

  “为什么不见面?”“你讨厌我?”有时化验室里只剩两个人时,他会紧紧地追bī着迪子问。gān活时也用一副热切的目光望着迪子。也许因为迪子yīn阳怪气的模样,阿久津的爱重又燃烧起来。

  但是,阿久律无论多么爱着迪子,也没有和迪子结婚的打算。唯独这才是确切无疑的。

  阿久津总是顾忌着周围的影响,害怕被妻子察觉。妻子生病时,那副担忧的模样是非同一般。而且只要妻子生病,他便会魂不附体食甘不昧。阿久津的温和和豁达的态度好像是建立在妻于健在的基础上。迪子觉得,他担心着自己的社会影响而欺骗着妻子,足以证明他还爱着妻子。

  可以说,如果爱qíng仅是表面的,那就更要万分地珍惜。

  以前阿久律说掩人耳目,在妻子面前敷衍塞责,都是为了我们两人,还说为了让爱长久地持续下去,这是最好的办法。迪子一时里也傻里傻气地相信了。她觉得,现在遮人耳目,是为了不久以后能开花而忍耐的过程。

  可是,无论怎么等待,花也无意开放。别说开放,面对妻子的病和社会的体面,甚至还在枯萎下去。阿久津真正理解迪子固没有开放而忍受着的悲哀吗?

  两年前第一次作爱时,阿久律拥着迪子口口声声地说“想在一起生活,”还说“永不分离,”说“想结婚”。当然,迪子不会听信那些话,以为两人马上就能住在一起,马上就能结婚。也许,阿久津是心qíng亢奋时随口说的,何况阿久津也不可能百无禁忌地说要“结婚”。

  但是,听着那些山盟海誓,迪子即使认定两人早晚能在一起生活,也是极自然的。这说是迪子的误解,不如说责任应该在于使迪予信以为真的阿久津。

  最近,阿久津就是在作爱时也已几乎不讲那样的话了,依然温柔、激奋地爱抚着她,但最后剩下的只是作爱的回忆,没有再多的心灵沟通。只是为了作爱,缺少激dàng的qíng绪。

  冷静下来一想,阿久津好像认为现在这样的状况最好,能确保妻子,同时和迪子保持着往来。她仿佛觉得他正在自鸣得意,以为这是毫无伤害的最便宜的做法。近来迪子忽然觉得阿久津是个卑徽狡诈的人。盲目恋爱期已经过去,现在也许是反省期,一时间显得可靠而温柔的男子,如今显得自私而诡诈。

  她不想任他摆布。断然拒绝阿久津的邀请后半个月,迪子就是靠着这样的意气生活着。但是,所谓的固执己见,仍还是意识到他的存在,对安之若素的、已经不能从妻子那里逃走的怯懦的男子没有用处。她觉得应该甩甩他。

  可是,迪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也滋生着想和他见面的冲动。午休等的时候,他极认真地紧bī着她:“今天见面吧!”她终于会扭扭拧拧地想着要不要去,想不去考虑那些令人不侠的事,忘掉一切,接受他的抚爱。

  在迪子的身体里,仿佛栖身着和思维不同的另一种冲动,好不容易驱动理xing,淡然处之,玉体却大泼娇qíng,一边爱理不理,冷若冰霜,一边在阿久津死心将要离去时,便慌慌张张地露出要呼他回来的目光。

  在亲近阿久津的,应该说不是头脑,而是身体,一边理智在告诉她不能谦就,一边身体却在不住地怀恋着他。

  迪子对自己颇感烦心。少女时代,她对自己的灵ròu从未失控过,从来没有过身体背离理xing作出什么举动来,两方面都协调得很好。

  从高中毕业进入大学时起,迪子吃惊地发现,身体会产生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摇憾。她仿佛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qíng感在她的体内涌动着。

  自从大学毕业那年委身于秋野以后,那种可怕的qíng怀便清楚地探出脸来。从此,一种匣测的yùqíng在迪子的体内孕育着,一点点地扩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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