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钟一到输血中心,迪子先在化验室里面的衣帽间换衣服,穿上白大褂。白大褂式样很时髦,衣领扣紧,轻轻收紧腰部,很像美容师的白上衣。
这白色外套在一年前还是极普通的式样,显得很庸俗,没有气派,因此女职员们聚在一起商量,最后向所长提出,才改成现在的式样。
迪子平素穿着衣服显得清瘦,所以白大褂非常合身。
午休时穿着白大褂散步去附近的商店时,常常引得行人回头盼顾。谁都不知道这位身穿洁白大褂、满脸雅气的迪子,就是这样一副白衣装束在化验手术用的血液。
迪子在衣帽间换好衣服回到化验室,站在配血用的桌子前,考虑着从哪里开始着手工作。所谓的配血,就是血型配合试验的省略说法。指血液的jiāo差配合试验。
判断血型,通常要在玻璃载片上各取几滴抗A、抗B血清,将患者耳朵上取下的血掺在血清上搅合,看它的凝固qíng况作出断定。比如,只凝固在抗A血清里的就是A型,只凝固在抗B血清里的就是B型,A、B都凝固的便是AB型,A、B都不凝固,便是O型。平时如果只是化验血型,这就足够了。但要输血时,为了准确无误地确认血型一防止由RH因子产生的意外事故,必须再进一步作jīng密的核查。这种核查,便是血型的jiāo差配合试验,简称配血。
输血中心的工作,一言而蔽之,就是向健康人采集血液,将它供应绘各地的医院。
随着医学的发达,血液越来越不可缺少,以前因出血量大而无法施行的心脏或肺部手术,现在也因能大量输血而可以施行了。
据说,一般人的血液总量是体重的十三分之一。比如,体重五十公斤的人,按十三分之一计算,便是三点九公斤,改变计量将近约四千CC。假如流血三分之一以上,人便死了。又如五十公斤的人,失血一千三百CC到一千四百CC,便是致命的。
可是,心脏或肺手术之类,出血起码在一千CC以上,有时达一千五百CC以上,厉害时甚至达二gānCC以上6以前靠任求氏液或葡萄糖液补充不足部分,但如此大量的出血,光靠它也无济于事。对出血,最好是补充和原来一样的血液。
为了适应血液的需要,输血中心就要向各种各样的人采集血液,将血液象银行一样储存起来,根据需要供给。现在即使出血超过二千CC以上的大手术,只要预先向输血中心联络,备好血液,就用不着担心。
在输血中心采集的血液,以前以买血为主。由供血者卖给输血中心,每一百CC多少钱。但现在全是献血,献血形式各异,有向需要输血的患者家属或熟人采集的,也有企业或政府机关里的团体献血的,还有个人自发要求的。
用钱买血,这不合qíng理。血液应该以互助jīng神提供,健康者免费供血,自己生病时能得到帮助。为此,输血中心不是按日本红十字会或私营模式以经营赢利、而是以存储为目的的民间组织。迪子工作的输血中心也是市立的,一开始就不以赢利为目的。
其实,即使血液能靠献血免费采集,为使它能用于输血,检查、jīng制等费用浩大。因此凭医院方面能支付的费用,要维持输血中心职员的开支和各种化验器械的开支,是很困难的。
不过,迪子没有必要为那些事cao心。经费和经营管理,是所长和市里的理事们考虑的事。在迪子的头脑里,现在唯有工作和阿久津。
化验台上放着几张《C血型配合试验结果报告单》。
报告单上段设有医院、患者姓名、病名、患者血液采血日期等项目,中段是ABO式、型等记录,下段是配血试验、各种化验、测定、备考等栏目。
迪子化验后填人的,是中段和下段。
迪子首先作配血试验的准备。桌子上排着试管和溶液,备有吸量管。
阿久津还没有来上班。他如果来,在走廊里与人遇见,总要说一声“您早”。阿久津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清晰,即使离得很远,只要是阿久律的声音,迪子一听就知道。即使没有听到,他到输血中心后,总是穿着白大褂,首先出现在化验室里。
表面上看来像是在工作开始时作为化验部长巡视化验室,但实际像是顺便来看迪子有没有到的。走进房间只要和职员们打着招呼,目光朝迪子那边一扫就明白了。而且,迪子也像呼应似地回瞥一眼,虽然仅只一瞬间,但目光jiāo织一下,两人便心绪稳定地投入了工作。
今天该来了吧。
她心想昨夜有些口角,今天阿久津不会马上来这里,而是先走进研究室,待二、三十分钟后,才悄悄地出来。
即使阿久津不在,日常工作也无甚妨碍。只要没有特别的困难或阿久津有急事,他就不用来化验室。
最好别来!
迪子这么想着,感到心灰意乱。她再也不想看见他那副嘴脸。昨夜他自己任xing,断然甩开焦急地等待着他的迪子,回到妻子那里去了。虽然过了一夜,凭他那样的嘴脸,真叫人不堪忍受。
就是来也不去理他!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做自己的试验,即使因此被同事们见怪也毫不理会。她这样想。
九点十分了。
宫子和伸代在gān热灭菌器前唠着话,好像在讲着昨天和供给部的山崎他们坐车去琵琶湖游玩的事。迪子也受到了邀请、但她担心会赶不上去接阿久津,所以便拒绝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大家一起去玩了。若是那样,昨夜就不会爱那窝囊气了。
迪子有意无意地听着两人的谈话,一边汇总着前天的化验结果。
九点二十分,阿久津还没有来。通向走廊的门打开着,阿久津倘若走过、马上就能看见。阿久津总是要迟十分钟左右来。在这一意义上来说,在她人所以来,他是老牌迟到的。
有一次迪子问他为何迟到时,阿久津极认真地说:“部长来得太早,职员们可就苦啦,上班眼睛老盯着部长不行。
为了能让大家在九点以前自觉赶到,我故意晚点来的。”
迪子听了觉得很可笑,后来一起过夜才知道,阿久津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喊他一两次是叫不起来的,“嗯,嗯”地答应着朦朦胧胧地又睡了。“为了大家”,这纯是贪睡者的借口。不过对大家来说,这其实并非坏事。部长稍稍拖咨一些,部员们便可以悠然自得地工作。
迪子又看了看时间。慢慢地快九点半了。
尽管如此,今天也好象太迟了。和刚才的心绪相反,迪子反而感到有些不安了。
“有泽君,铭的试溶液已经没有了。”
大厚伸代在背后向她说道。
“药库里也没有?”
“没有。”
“马上填表申请啊。”
迪子从抽屉里取出药品申请单。伸代二十三岁,比迪子小一岁,和迪子一样毕业于药科大学,去年进输血中心,只是做一些cao作简单的血液化验和肝功能检查等的工作。
“昨天玩得真痛快。有泽君也在就好了。”
“回家时几点了?”
“九点左右吧。”
那样看来,从一开始就很勉qiáng的。迪子不由安下心来。
“把这送到事务那里去。”
迪子正在申请单上填写药名时,不防伸代喊道:
“您早!”
迪子一回头,见阿久津站在门口,和平时一样,穿着藏青西服,系着淡色花纹的领带。
“您早,来得迟了些。”阿久津向伸代打了一声招呼。
他在化验室打量了一圈后,朝迪子瞥了一眼,又回到走廊里。
在目光的一端瞅着阿久律的身影消失,迪子喘了一日气。起先她想漠视他,但因为他突然出现,她的初衷失败了。可是,他那腮视着的目光,应该察觉出迪予不太高兴。
迪了调整了一下qíng绪,拿起吸量管,开始化验医院送来的患者样血。
上午,阿久津两次出现在化验室里。一次把盛有血清的试管挂上离心沉淀器,一次是宫于去请教肝功能检查上的事,他来指教的。
起初,阿久津站在离心沉淀器边上想要和迪子讲话,但迪子视而不见。第二次在对富于讲话时,他来到迪子的紧背后取试药,那时也好像要说什么,但迪子毫无表qíng地转动着吸量管。
“先准备九支试管,然后各取一CC生理食盐水,再加上一CC血清。就这样。”
阿久津的解说是亲切的。迪子一窥视,见富于一边听着,一边认真地点着头。
“然后倍数释稀,从二倍到五百二十倍制作……就这样,用吸量管吸。”
宫子挨得很近,快要贴上阿久津的身体了。迪子陡感一阵气急,忙跑出了房间。
午休。十二点,大家都去了休息室,只有迪子还留在化验室里继续做着化验。大家的工作是抗体的鉴别和肝功能检查,只有迪子负责的验血是不能耽搁的,也急不出。按医院的要求,若是上午,就必须在上午送出化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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