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_[日]渡边淳一【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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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仅仅指变更场所,也适用于男女之间的关系。

  “我们要永远保持新鲜的状态。”

  凛子道。究竟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惰xing这个怪物或许已经悄悄潜入他们之间了吧。

  “我先去洗澡了。”

  凛子下楼去洗澡了,久木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快十一点了,四周很静,从树叶上滴落的雨点不断地渗入布满青苔的地面。

  在这静寂的雨天里,久木想着今天是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

  到了这个岁数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了。自己最惊讶的是,居然一转眼活到了这把年纪。

  久木忽然想起了家人。

  如果现在没离开家的话,妻子一定会对自己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女儿也会打来电话表示问候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凛子的声音,

  “早饭吃面包行吗?”

  久木下了楼,冲了个澡,坐到了餐桌旁。

  早饭是香肠、煎jī蛋和生菜,还有面包和咖啡。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

  凛子很快收拾完,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套装,准备出发。

  以前久木搞采访的时候,经常到轻井泽来,最近几年没有机会来了。久木一到这里便触景生qíng,回忆起过去在第一线时的qíng景。

  “咱们到哪儿去啊?”久木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文学有关连的地方。

  “这附近有个有岛五郎绝命之处。”

  久木说道,凛子查了一下地图。

  “墓碑在三笠饭店附近,他的别墅在盐泽湖岸边。”

  别墅好找,他们先去那儿看了看,湖畔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和式别墅。导游图上说,别墅名叫“净月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已破烂不堪,被当地的人士重新翻盖后,迁移到此处来的。

  现在的位置在湖边显眼的地方,既然到了这儿,应该去看看原来的地点。

  他们又折回来,沿三笠街往北去,街两旁都是松树。从前田乡向右一拐,出现了一片树木繁茂的坡地,从泥泞的羊肠小道穿过去,就看到了杂糙丛中竖着一块儿墓碑,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一九二四年,当时的文坛宠儿有岛五郎和《妇人公论》的漂亮的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个地方的别墅双双qíng死。

  当时有岛五郎四十五岁,妻子已经去世留下三个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个有夫之妇。

  二人并排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梅雨季节的一个月之久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被发现时,两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变质了。

  发现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好像挂在顶棚上的两块蛆虫的瀑布。”

  有岛五郎和波多野秋子的qíng死事件,这一华丽的丑闻轰动了当时的文坛和社会。然而他们死后的qíng形是相当凄惨的。

  凛子听完久木的叙述,害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向石碑合十为他们祈祷。

  在这暗无天日的灌木丛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带到死亡的世界中去似的。

  “这回我带你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

  凛子开着车沿三笠大街往南去,一进入鹿岛森林边上的小路,就看到一个池子,这就是云场池,池子不太大,呈狭长的形状。

  “这个地方下雨也很有qíng趣的。”

  果然,茂密的树林所环绕的水池,笼罩在蒙蒙的水汽里,就像暗藏的沼泽地一样飘散着妖气。

  “你看,那儿有一只白天鹅。”

  顺着凛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面上飘浮着几只鸭子,其中有一只白天鹅。

  “它老是单独呆在这儿,不知道是为什么。”

  凛子担心它没有伴儿,太孤单了,而白天鹅若无其事地浮在水面上,像只雕塑一样。

  “也许它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孤独。”

  久木给凛子打上伞,继续往里走。池边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路越来越不好走,两人只好半路返回,到湖边一个餐厅去喝咖啡。

  “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也太可怜了。”

  凛子还在想着武郎和秋子qíng死的事。

  “那么长时间,就那么吊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去别墅吧。”

  “两人一起死也不该选择上吊啊。”

  凛子望着烟雨蒙蒙的水他说道。

  晚上久木和凛子在离别墅不远的饭店吃了晚饭。这是轻井泽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饭店,白色的二层搂建筑,正面有一排木栅栏,与周围的绿树十分和谐,有着避暑地饭店所特有的闲静气氛。

  天刚刚擦黑,两人面对面坐在看得见庭院的窗边,凛子薄薄的上衣下套一条白色的裙裤,这身轻松的打扮,一看就是来避暑的。

  凛子先要了瓶香摈酒。服务生给他们的杯子里注入了琥珀色的液体,凛子拿起杯子,和久木碰了一下杯。

  “祝你生日快乐。”

  久木一怔,马上笑道:“你没忘?”

  “当然了,你以为我给忘了?”

  今天早上,久木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见凛子什么也没说,以为她没想起来。

  “谢谢,没想到你会在这为我庆祝生日。”

  “从东京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这回久木又一次举杯,向凛子表示谢意。

  “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

  凛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给你的生日礼物。”

  纸包里面有个小黑盒,打开一看是个白金戒指。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想让你戴上。”

  久木往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戴,不大不小正合适。

  “我知道你手指的粗细,我定做了一对儿。”

  凛子说着伸出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也带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必须老戴着它。”

  久木第一次戴戒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又不敢不戴这么宝贵的礼物。

  他们吃的是西餐。凛子点了沙拉和清汤,主菜是虹鳟鱼;久木点了金枪鱼和西餐汤,还有香糙羊排。

  又喝了几杯香摈后,添加了红葡萄酒,凛子的脸上起了红晕。

  “本想给你定个生日蛋糕,可是觉得这种场合不大合适。”

  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是有点太张扬了。

  “我这岁数,还不知道能不能chuī得灭五十五根蜡烛呢。”

  “你挺年轻的,不显老。”

  “你是说那儿?”

  久木压低声音说,凛子说了句“别瞎说”,又道:“你的头脑也比那些男人们灵活得多。”

  “多亏了你呀。”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这点印像很深。比那个衣川有活力得多,又特别幽默……”

  被人夸赞显得年轻,久木并不那么高兴。

  “以前我采访过一位八十八岁的实业家。他对我说过,光长岁数,心qíng总也不见老,真是头痛。我现在好像能体会到了。”

  “总是显得年轻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的意思是光心理年轻,身体跟不上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倒不如心qíng也和年龄一样的衰老好受一点。”

  “那不就成了没用的人了吗?”

  “其实现在在公司里也是没用的人。”

  久木用一种自nüè的语气说道。

  “那是公司不用你,不是你的问题,这和在公司的地位没什么关系呀。”

  凛子鼓励道,可是男人的jīng神状态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久木尽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产生失落感呢。

  久木品着葡萄酒,心qíng开朗起来,也感到肚子有点儿饿了。

  久木想吃凛子的虹鳟鱼,就分了一点儿过来,又给凛子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儿自己的羊排。

  “两个人能多吃几种,真不错。”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吧。”

  “那当然,只有和你才行。”

  男人和女人分着吃东西,是有ròu体关系的像征。在这个餐厅里,有人也许这么看他们,久木也不想回避别人的目光。

  以前就连和凛子坐车去镰仓,都担心周围人的视线,现在完全没有了那种不安,被人看不看到全无所谓了。

  事到如今还在乎别人的看法毫无意义。应该珍惜所剩无多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实在不行的话就是死也心甘qíng愿。

  久木心里渐渐萌生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想法,更确切的说是某种决心或坚韧的意志。

  人一旦改变了价值观,生活方式就会随之改变。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不再重要了,觉得无聊的东西反而宝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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