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件不就挺好嘛。”
“那都穿了五年了。对了,还是你送我的呢。”
风野确实给袊子买了件浅驼色外套。转眼已过了五年,风野再次为时光流逝之快而感慨。
“你带我去旅行,就是想讨我欢心吧?”
“不是那么回事。”
“我可不那么好哄骗,你还是说说清楚,你跟你妻子打算怎么办吧!”
喝着葡萄酒的袊子,眼神变得咄咄bī人。
风野满以为带袊子到这么高雅的地方来,她会忘记不愉快的事,没想到事qíng并没那么简单。袊子好像满脑袋都是自己妻子的事。
“我一直有个事想问你呢。”袊子突然坐直了身子。
“你真不想跟你妻子离婚吗?”
“那倒不是……”
凤野拿着酒杯答道。袊子立刻又追问了一句:
“就是说准备分手吗?”
“你突然这么一问……”
“不过,你根本没想跟我结婚吧?”
“能的话,我当然乐意了。”
“能,还是不能?”
袊子毫不放松,步步紧bī。风野像是要避开正面回答,点燃一支烟。
“如果离婚的话,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只要是你想离,这事很简单。”
袊子说话难得这么严厉。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说不定是酒劲儿让她增加了勇气。
“能,还是不能?”
一再地追问,风野十分不快。在这种地方,犯得上为那种事纠缠不休吗?能不能说点与这个环境相称的话题?
“你是说,我如果不能与你结婚,就要……”
“我就是问问而已,不会把你怎样。”
“你是回答不上来吧?”
“你才是那种人呢!碰上重大问题从来都是躲躲闪闪,含糊其辞。”
“可是,重大问题就不能随随便便地答上来吧?”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想不想的问题。”
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在悠扬的琴声中进餐的这对男女正在针尖对麦芒地舌战。风野不想继续这累人的谈话,如果跟着拎子的话题走,她的话会没完没了,甚至有点狂的味道。风野不想在这种地方成为袊子的靶子。
“走吧。”
吃完最后上来的果冻布丁,风野站了起来。
“等等。再呆一会儿吧,难得来一次。”
袊子还不想走,风野并不理会,起身离开饭桌。
在付款台一结账,两个人花了二万八千日圆。掏钱的一瞬间,风野想起了大女儿说想买个网球拍,这么多钱足够买拍子了。但是,风野立刻意识到又在为家庭琐事分心,实在小气、没出息。
袊子在存衣处取出外套穿上,然后说道:
“去哪儿喝点吧?”
的确,就这么回去,多少觉得缺了点什么。
“歌舞伎町有一家不错,去那儿吧,”
“是不是那儿有你的相好啊?”
“酒吧嘛,我认识女老板,还有个女孩。”
“我看找个有气氛的地方吧。对了,这里楼上的酒吧就不错。”
“你去过吗?”
“去过呀!”
风野不qíng愿去袊子和别的男人去过的地方,但是又不知道其它更好的去处,只得陪着袊子乘电梯到了三十三层。两边都有酒吧。
“这家好。”
袊子说着就先进去了。靠左手是一排吧台。透过吧台前面摆放的酒瓶,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不错吧?”
酒吧的灯光色调为淡蓝色,装饰得很有格调。
“天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富士山呢。”
“你看到过吗?”
“huáng昏时看的,有些模糊。”
风野在脑袋里描画着与袊子一起来的男人。袊子又说道:
“下星期真的带我去京都吗?太高兴了。”
袊子要了杜松子酒,风野要了加水威士忌。
刚才还为风野妻子的事牢骚满腹的袊子,这会儿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悠闲地喝着酒。
在这家酒吧坐了约一个小时后,出来后已经过了十点。
饭吃到一半时,两人弄得挺尴尬,现在的袊子心qíng十分好,主动挽住风野的胳膊。
“咱们去哪儿?”
“回去啊。”
风野已感到疲倦,从早上开始工作,到晚上陪袊子吃饭、下酒吧。现在只想早点回去洗个澡睡觉。
“还早哪,明天是休息日啊。”
“行了,快回去吧。”
风野不再商量,拉着袊子上了等候在旅馆外的出租车。
“去下北泽。”
车子开动后,风野对司机说道。
袊子忙问:“去我那儿吗?”
“不好吗?”
袊子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不,你回去吧。”
“回去?”
“今晚上不想留我住下吗?”
风野注视着前方,不再说话。车子驶入甲州街道,两边路灯通明。
“你还放不下那事吗?”
“当然了。”
“没意思……”话说了一半,风野就打住了。刚吃了法式大菜,让袊子扫兴太不值得。
绿色信号灯亮了,袊子把垂下的一绺头发慢慢拢了回去,说道:
“现在就去旅行多好哇!”
风野眼睛仍然看着窗外,点了点头,心想:“只要离开东京。或许可以轻松一些吧。”
七 修罗
1
风野和袊子是十一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六去的京都。
往年观赏红叶的最佳时间是十一月初到中旬。今年时间迟了一些,到十一月底还能看到。
一般在突然降温时红叶最鲜艳,今年气温过高,所以看上去多少有些逊色于往年。
那天,风野赶在中午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下午两点到东京站的八重洲出人口和袊子会合,然后一起上了“光号”列车。
为了这次旅行,袊子特意买了旅行箱和一件新外套,可惜天太暖和,外套只是搭在右臂上。风野茶色裤子配浅驼色夹克衫,还拿着件风衣。
一起出去的机会不多,两人商量好住两个晚上。袊子星期一是带薪休假。
风野对妻子说去大阪采访。妻子立刻叮问道:“采访什么?”
“还是上次那件事,去见大阪的岛贯。”
岛贯成一郎被称作年轻的关西财界的希望,风野确实也预定要采访他。
“明天可是休息日呀。”
“人家是忙人,约的是星期日上午见面。”
“那你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噢,我在京都的大学同学早就邀我在枫叶红了的时候去一趟,我想顺路过去。”
“哪个同学?”
风野略犹豫了一下,脱口而出编了一个极常见的名字。
“叫山,山田……”
“住哪个旅馆?”
“还没有定呢。到了地方再告诉你。”
“我若不问清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哪儿找你去?”
或许是已经察觉风野有诈,妻子格外固执。
到京都时是下午五点多一点儿。
离开东京时还很暖和,在京都却感到一丝秋寒。深秋的天空已经暮色苍茫,映出东山黑黑的轮廓。
来到京都,风野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这种感觉或许是千年古都的魅力所致。
出了站略等了一会儿,出租车就到了。风野让衿子先上了车,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红叶怎么样了?”风野问司机。
“山上已经不行了。嵯峨一带正是时候。昨天我去三千院看了,漂亮极了。”
风野连连点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修学旅行的学生时代。
在四条河原町遇到堵车,到旅馆时已经过了五点半。
在旅馆总服务台填写住宿卡时,风野动了脑子。写上名字后,开始写住址。风野把街区的“2一13”写作“3’12”。职业一栏不填作家,而是填上公司职员,只有年龄如实填上了四十二岁。
风野填卡时,衿子站在总服务台旁边的柜台前等候。
因为衿子也住宿,所以也该填卡。风野想反正是住同一间旁,于是就在卡上填写了“共两人”后,递给了服务员。
房间在六层,服务员提着行李引路,两个人跟在后面。风野边走边想,妻子让他告诉住宿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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