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说着,冬子咬住下层。即使沉默不说,泪水仍自然的流下来。“太过分啦!”“如果知道,马上告诉我不就好了?”
“但……”
“不要,我不要。”冬子甩头,但,下半身掠过阵阵剧痛。泪水无止尽的流着。
“太过分,太过分了。”
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垂头,默默坐在冬子的身旁,根本没有丝毫责任的母亲却一味的遭到责怪。
持续哭过之后,冬子终于停止呜咽,轻轻的指起脸。
母亲迫不及待的帮她拭泪。
隔着肩膀可以见到晚霞的天空,暮色渐浓。
“你必须了解唯有这样才有健康的身体。”
“可是……”
母亲还有子宫,但,我却失去了,五十三岁的母亲有,可是二十八岁的我反而没有……母亲怎么能够了解自己此刻内心的哀恸呢?
“不要,我绝对不要。”明知道叫也无法挽回,但冬于仍无法抑止。
冬子哭了一夜!
在小腹的阵阵疼痛中,冬子的qíng绪愈亢奋了。
如果失去子宫,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不管如何,子宫是女人的生命,正因其存在,才有生理期,才能够生育;没有生理期,无法生育的文人根本不能算是女人,是只有躯壳的假女人!
没有生理期,少女和老太婆毫无不同,即使是女人,也已失去华丽,富饶的生命,活下去又有何意义?只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不要,我不要。”冬子又好像突然想到到般大叫。
母亲已不知如何安慰,默默蹲在chuáng角。
隔壁病chuáng的安井夫人也盖上棉被,背向这边。
“救救我,让我恢复原状。”
在哭泣、呐喊、咒骂中,冬子被注she了。因为院长顾虑到过度激动对身体不好。
在半睡半醒间,冬子梦见自己的身体被无数的虫啃食。虫既象绝境,又像螟助,有时又变以独眼怪shòu,相同的是,怪虫们群聚啃食如鬃狗般死亡、露出红色伤口的子宫。
醒来时,冬子躺在一无所有、空dàngdàng的黑暗里。也不知道是在运河旁的仓库,抑或用过的空桶内?周遭一片奇怪的静寂。
突然,黑暗中响起了声音:“你已经不是女人了!”
“快逃!”
冬子讲命奔跑,背后有全身滴血的男人追来,距离很近,却见不到男人的脸孔,只见到白色衣服在眼前晃动。
不管怎么拼命跑,冬子的身体并没有前进。四周可能是芦苇丛生的沼泽,在浓浓的雾霭中,脚被绊住,没办法顺利往前跑,很不可思议的,边跑冬子边告诉自己:“不要紧,这是做梦,可以放心的。”
“子宫很快就会回来的。”
噩梦马上就消失了,明亮的早上会来到,跟前的一切是假像……她拼命的跑。
“冬子、冬子。”
不久,远方传来母亲的叫声,冬子醒来了。
“怎么啦?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母亲用gān毛巾帮她擦试脸孔和脖子。
冬子凝视母亲的脸。在她那正由梦中清醒的脑海中,再度意识到自己是没有子宫的女人。
第三天早上,冬于在脸上化了淡妆。
下半身犹有闷痛,不过发烧已退,只有三十七度左右。从手术当天起就几乎未曾进食,她那小小的脸兄更小了,而且眼眶中出现了黑晕,完全bào露出已不太年轻的二十八岁年龄。
冬子要母亲拿手镜过来,在两颊轻轻敷上粉底,抹上薄薄的腮红。
化好妆,原本憔悴的冬子恢复了神采。
——没有子宫还化妆……
即使已不算女人,至少伪装的心qíng还未消失。冬子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可怕!
上午,院长来换药,但冬子一句话也未说。
尽管害伯,她还是想看身上的伤口,想问失去子宫后会是什么qíng形,但,仍极力忍住了。
“肚子里其他部位并未受损,你必须吃点饭才行。”院长说。
冬子只是额首,并未说些什么。沉默乃是在自己没有知觉中被摘除子宫的女人唯一的反抗!
换药后,被包扎上新的腹带,也换过睡袍。冬于的心qíng总算稍微清慡了。
昨夜,她非常绝望,想要寻死,但,现在可能因为早上,qíng绪已恢复平静。
——人类在历经如此悲伤之后,仍能够活下去吗?
冬子凝视着上午的田光,想像着子宫被拽除却仍活下来的女人们的样子。
院长离开后,冬于正喝着母亲密她煮沸的中奶时,有人敲门,紧接着真纪进入。
二十二岁的真纪如罗兰辛(MARIELAURENCIN)书中的女孩般,身穿薄绢洋装,胸口系着同色系的领巾。
“老板娘,觉得如何?”
真纪、友美,店里的女职员都称冬子为老板娘。才只有二十八岁就被叫“老板娘”,未免太早了些,但是,既然经营店面,也是无奈之事。
“会痛吗?”
“不。”冬子边摇头边告诉自己:“她们都拥有子宫。”
“这是在车站前的花店买来的,我放在这边。”真纪把玫瑰花束放在洗脸台内,接着说:“不过,太好了。”
“好什么?”
“因为。如果老板娘死了,岂非很糟糕,因此我坦心得要命呢!现在自看到你气色比我想像中更好、我就能够放心。”
“我怎么能死掉呢!对了,店里那边如何了?”
“我们两个人都卖力做事,你放心。”
冬子一面顿首一面在想:要告诉年轻女孩自己失去子宫,总是很痛苦的事。
第四天起,探病的客人陆续出现了,或许真纪回去后,告诉大家说冬子已能和人jiāo谈吧!
早上,友美来了,之后是大学时代的老同学,到了下午中山夫人来了。
每个人不是送饼gān就是带鲜花,狭窄的病房窗畔立刻摆满各种花卉。
冬子嘱咐不能告诉店里的客人自己住院之事,但,女职员似乎告知了中山夫人。
“我吓了一跳哩!”夫人夸张的说。“上回见面时,就发现你脸色不太好,正在担心不已……当时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只是很疲倦而已。”
“不过,还好及早发现了。已经不要紧了?”
“是的”
“肿瘤如果太晚发现,可能连子宫都得摘除吧?”
冬子边颔首,边对于自己显露出子宫并未摘除的表qíng感到厌恶。
“什么病都令人讨厌,尤其是女人……”
那是当然了,还好,似乎大家都只认为冬子是摘除肿瘤,子宫还保存着。
“既然这样,最好是尽快找个人结婚,快点生个孩子。”夫人以开朗的声音说。
冬子边搭腔边感到疲倦不已。
傍晚,夫人回去后,冬子漠然想着贵志的事。现在他在哪里呢可能今天就会从阿姆斯特丹前往巴黎吧!
有一年的十一月中旬,冬子曾和贵志一块前往巴黎,身为帽子设计师,她很希望能参观巴黎的帽子店,但,实际上却是趁贵志工作之便前往。
人家常说巴黎是花都,但,十一月的巴黎却是灰暗、yīn郁的季节,公寓中庭、大楼旁的石砖道,都弥漫着韧冬的冰冷空气。
贵志或许仍以那右肩微斜、侧着脖子的姿势,正定在那样的街道吧!
边想,冬子仿佛觉得此刻的huáng昏和贵志目前置身的巴黎的huáng昏重叠了。
那个人前往巴黎时,会想起我吗?
这时,冬子忽然想到将失去子宫之事告诉贵志时的qíng景。贵志听了,会怎么说呢?可能惊讶的问“怎么可能?“‘真的吗”吧!也许会悲伤的说“事qíng怎么会这样呢”,或只是冷冷凝视自己已没有子宫的身体?
想着、想着,冬子感到轻微头痛了。
第七天,冬子的伤口拆线。她怯怯的撑起上半身,一看,小腹有横向的约莫十公分的伤疤。
“伤口不久会更平滑,几乎看不见的。”院长说着,笑了。“以后去海水浴,就算穿比基尼泳装也不会被发现。”
冬子心想,伤口的确不太大,最初听说摘除子宫时,中来以为是自肚脐附近往下纵切开肚皮,幸好不是。如院长所言,的确不必担心被人察觉。
但并非外表看不见就无所谓。
“笑的时候可能还会牵动伤口而觉得痛,不过没关系,这几天最好是稍微下chuáng走路,活动一下。”
事实上,冬子已经可以不怕痛地自己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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