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号?”
“车牌蒙了起来,装扮成娶亲的车,这伙狗娘养的!”一旁的老陈说道。他因愤怒和悲痛,脸都变了形。
“跟道上的人打听了没,谁gān的?”尽管谁都心里清楚凶手是谁,但还是想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们。
“线已经放了出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李钰说。
巨大的噩耗面前,每个人的心都被悲痛淹没。尤其李chūn江,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秦默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医院里寒气bī人,悲声四起,一个人的离去,竟是如此地震撼着其他人的心。想不到做了一辈子公安,夫妻俩竟遭到同样的毒手。
离开医院的时候,马其鸣突然看到伤心的柳条嫂,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半天,忽然记起,她不正是那个在市场里碰到过的中年妇女吗?柳条嫂也惊愕地盯住他,显然她已记不起市场里马其鸣差点挨打的事了,不过这面孔却熟,她使劲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算了,当官的面孔都差不多,定是自个看花了眼。直等马其鸣坐车离去,她才猛拍了一下巴掌:“哎,你是不是?”
马其鸣他们已消失在车流中了。
噩耗同样震惊了三河高层,袁波书记紧紧地握着拳头,久久说不出话来。末了,他将紧握的拳头砸向自己的办公桌,跟马其鸣说:“不能再让他们为所yù为,这种悲剧,再也不能发生!”
当下,他主持召开三河高层会议,向会议通报了老局长秦默惨遭不幸的沉痛悲讯,他要求公安局立即成立专案组,由局长吴达功亲自负责缉拿凶手,查清幕后真凶。并且每天上午十点准时向他汇报案件进展qíng况。说完这些,他的目光沉沉地扫了会场一圈,无比沉痛地说:“同志们,我们都是党的gān部,负责着一方的安宁,如果我们连自己的同志都保护不了,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说完,他夹起包,先行离开会场。马其鸣发现,孙吉海的头终于垂了下去,他的心qíng想必也很沉重。
按照袁波书记的指示,李chūn江迅速介入对吴水县委副书记李欣然的调查中,至此,一场真正的战斗打响了。
就在当天夜里,袁波书记跟省委佟副书记展开了一场艰难的对话,袁波书记拍着胸脯说:“就是豁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把这伙王八蛋给揪出来!”
佟副书记不无痛憾地说:“秦默,他不该走啊!”
吴水县花园宾馆内,李欣然一脸绝望,他的样子极其孤单,仿佛身边的人都不存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了可怜的他一人。
自从得悉宝贝儿子命丧huáng泉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成了这个样子,再也没有了那份嚣张气焰,更没了一贯的那份大领导派头。他突然变得哑巴,几天不说一句话,问他,他听不见,真的听不见,目光傻傻地盯住某个方向,半天不动,盯久了,他会突然打一个哆嗦,奋力张几下嘴巴,却发不出声。而后,换个方向再盯。办案人员一度怀疑他有了痴呆症,请示要不要送医院。李chūn江说不必,就让他在回忆中慢慢恢复过来。
他的头发开始脱落,大面积往下掉,一抓一大把。这些日子,他最爱做的事便是抓自己的头,撕下一大把头发,捧在手里,目光痴痴地望上好久,然后噗一chuī,望着头发纷纷飘落的凄凉画面,他会惨烈地发出一种笑,恐怖、狰狞,令人毛骨悚然。
李chūn江走进戒备森严的审讯室时,李欣然正撕下自己最后一缕头发,他的头彻底地光了,那曾经梳了又梳终日纹丝不乱明光四溅的头发永远成了吴水人的记忆,他们再也看不到那么一头好发。那真是一头好发呀!曾几何时,吴水街上,冷不丁会有人发出这样的暗叹。
李chūn江轻轻挪动了下椅子,没让椅子发出声响。这一刻,连他也不忍打扰这个沉醉在往事或者痛苦中的可怜人,不是谁都能够经受得住丧子这种打击的,况且,他在儿子李华伟身上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想起他这一辈子。中途离了老婆,虽说紧跟着便有了年轻漂亮的新妇人,可吴水人都知道,那个新妇人是怎样一种货色!要不然,他能二次苦苦地求到遭他玩弄遭他抛弃的刘玉英身上?现在,连一辈子跟他说不到一起但总在关键时候帮他的秦默也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再也没人为他牵肠挂肚,再也没人为他捏着一把汗。
他该一个人面对剩下的一切了。
“老李……”李chūn江这么叫了一声。他这一声是发自肺腑的,秦默的死突然让他对人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困顿感,面对李欣然,他有的不再是恨,而是同qíng、悲悯,是对生命不可逆转的痛憾。
李欣然耳朵动了一下,半天,他从空远处收回目光,望着李chūn江,就像不认识一样。
“李欣然——”李chūn江抬高声音,这一次,他唤得有些重。
李欣然打了个够嗦,身子一样,抬起目光,盯住了李chūn江。“是到说的时候了吧?”李chūn江的口气就像跟他商量似的。想不到的是,李欣然摇了下头,又摇了下。接着,他垂下头,垂得很慢,极不qíng愿似的,又像是头太沉,他真的撑不住。
“秦默走了……”李chūn江说了半句,自己便痛苦得说不下去。
猛地,李欣然竖直脖子,眼睛眨了几眨,盯住李chūn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让他们害死的。”
李欣然这次听懂了,眼泪哗一下决了堤,忏悔的泪,撕心的泪,从他深陷进去的眼眶里冒出来。李chūn江终于相信,任何一个人都有内心崩溃的一瞬。
有人拿来纸巾,想让李欣然把头抬起来。
“让他哭。”李chūn江说。
屋子里便响起翻江倒海的声音,这声音,一半是哭给秦默的,另一半却是哭给他自己。
哭声中,李欣然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往事。
关于跟老大最初的接触,不是小四儿找上门那一次,比那早,老大还在三河的时候,一切便开始了。
是为了一个叫汤萍的女人。老大看上了这女人,一时没法下手,终于打听到汤萍是他学生,便特意来看他。李欣然受宠若惊,想想老大的地位,再想想自个,他便惶恐得不成样子。老大看出他的心思,抛绣球般抛过来一句话:“甭急,慢慢来,人嘛,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老大这句话安慰了他,也极大地调动了他的野心。是的,野心,身居吴水的中学教师李欣然就是那一刻燃起他人生yù望之火的。居高临下的老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说:“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个追求,你说是不?”
李欣然诚惶诚恐地点头,赶紧替老大续满水,就是他续水的动作,引起了老大再次注意,老大心里说:此人可用,典型的奴才相。就这么着,李欣然这辈子的前程和命运便悄悄注定了。那天老大临走,无意中点了一下汤萍这个名字,说得极轻松,就像走路的人忽然抬头看见一处风景,顺口哦了一声那么自如,那么不经心。但是,李欣然却牢牢记住了,而且他认定,老大此行,醉翁之意绝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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