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静堂中,只剩下了田不易一人。他慢慢转身,望着守静堂上供奉着的道教三清祖师神像,面色复杂,半晌之后,却只是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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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逸才飞回通天峰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通天峰上一片灯火通明,原来的青云门众多长门弟子,再加上近日涌入青云的无数正道中人,将这个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也变得有些拥挤和世俗了。
不过萧逸才并无心理会这些,他径直向峰顶玉清殿走去,从在玉清殿里的青云小弟子口中询问了道玄真人的下落之后,他就向着玉清殿后堂道玄真人的卧室走了过去。
来到后堂一处僻静所在,萧逸才在道玄真人的门口站了一下,定了定神,刚想举手敲门,房内已经传出了道玄真人的声音,道:“是逸才么,进来罢。”
萧逸才窒了一下,立刻恭声道:“是。”说完,他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十分宽敞,所有摆设多带有书卷气息,除了简单的桌椅chuáng铺,更多的倒是屋子两边的书架上众多的书籍,其中有许多已经古旧的书,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之上,看得出是被主人翻阅了无数次。
道玄真人就坐在书桌旁边,手上拿着一本古卷,正在读书,看见萧逸才走了进来,他微微一笑,道:“现在才回来么?”
萧逸才深深行了一礼,道:“是,师父。”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事qíng办的怎么样了?”
萧逸才道:“七脉的首座都没有意见,都说以师父的意思为准,只有大竹峰的田师叔……”
道玄真人眉头一皱,道:“怎么,田师弟他有什么不同看法么?”
萧逸才连忙道:“不是的,田师叔也没有反对,只是托弟子带了几句话,要禀告师父。”
道玄真人微微一怔,道:“什么话,你说?”
萧逸才当下把田不易的话复述了一遍,道玄真人听后默然无语,站在一旁的萧逸才偷偷看去,之间道玄真人面色复杂,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神qíng变幻不断。
就在萧逸才猜度道玄真人在想着什么念头的时候,道玄真人忽然道:“逸才,你觉得田师叔这个人怎么样?”
萧逸才吃了一惊,不知道道玄真人话中是什么意思,向他看了一眼,却又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当下只得小心翼翼地道:“嗯,弟子觉得,田师叔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道玄真人笑了笑,显然对这个弟子投机取巧的说话不是很在乎,只听他悠然道:“是啊!他这个人是挺好的,嘿嘿,也难为当初他那般模样,居然可以被人慧眼看出不凡之处……”
道玄真人的话忽然停了下来,房间中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萧逸才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道玄真人道:“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萧逸才点了点头,行礼道:“是。”说完慢慢退了出去。
道玄真人看着这个得意弟子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沉吟片刻,又望了望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慢慢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很快的,他的身影就溶入到了青云山的黑夜之中。
虽然已经是夜深时候,但是在僻静的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长明灯依然燃烧着,在黑暗中如幽幽的冥火。看守这个祖师祠堂的老人还没有入睡,他此刻正站在供奉青云门列代祖师灵位的供桌前,凝望着黑暗yīn影之中的那些名字。
远处,有低低的虫鸣声。
静默中,仿佛还有什么心跳声音!
夜风chuī过,长明灯的火焰一阵晃动,仿佛喘息一般颤抖,老者慢慢转过身子,走到长明灯旁,用手轻轻挡住风chuī来的方向,很快的,灯火安静了下来,重新开始稳定燃烧。老者深深凝望着这点光亮,灯火倒映在他的眼中,似乎也在燃烧着什么。
深夜之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老者的眉头皱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下,随即慢慢转过身来,苍老的声音缓缓道:“没想到这么迟的时候,你居然还会过来。”
道玄真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清晰,走进了这座祖师祠堂。
昏huáng的灯火下,两个老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一时间竟都怔住了,不经意间,突然都发现,原来对方都已经这么老了,而随即又想起,自己岂不也是如此?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凝望那老者许久,然后慢慢走到供桌之前,站在青云门历代祖师灵牌之下,慢慢挺直了身躯。老者走到他的身后,同样的一声不吭。
黑暗中,无形的威仪从那些yīn影处缓缓散发,像是岁月也抹不去的深深痕迹。道玄真人面无表qíng,从供桌上拿起三枝细香,走到烛火处点着了,双手郑重其事地握着,恭恭敬敬向祖师牌位鞠了三个躬,然后踏上一步,将细香cha在了香炉之中。
幽幽轻烟,从香炉中袅袅飘起,散发在半空之中,让前方的那些灵位更加朦胧不清,隐约的好似一双双眼眸,冷冷地望着这两个老人和这个世间。
“夜半烧香,有什么难事么?”那老者淡淡地问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qíng。
道玄真人没有回头看他,他的一双眼睛一直都凝望着轻烟背后的那些威严的灵位,片刻之后,他缓缓地道:“你说,将来你我过世之后,后人祭拜我们,又会是什么样的心qíng?”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对你,自然是满怀崇敬了,至于我,难道还会有人记得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微带讽刺的这些话并未在意,只不过淡淡一笑而已。然后,他静静地道:“眼下浩劫当前,天下间生灵涂炭,受尽shòu妖肆nüè。只要想到青云山与shòu妖一战在所难免,更关系到天下苍生气数,这些重担压在肩上,我已经多日没有睡好了。”
那老人眉头皱了一下,道:“你该不会是来向我诉苦的吧?这可不是你的xing子。”
道玄真人看着那老人片刻,忽地笑了出来,随即叹息道:“你我这几百年的jiāoqíng,果然还是只有你最清楚我的为人。”
那老人摇头道:“我清楚你的为人?若果然如此,我也不会在这里看守祠堂了。好了,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玄真人对老人似乎特别宽容,他几次顶撞,道玄都不以为意,只是面色有些肃然,徐徐道:“我已经下了决心,此战关系太大,为天下苍生计,我要撤除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机印。”
那老人的表qíng突然为之一僵,眉头深锁,深深看着道玄,道玄坦然对视,许久之后,那老者缓缓道:“这件事,你可想好了?”
道玄缓缓点头,道:“不过今日我暗中知会六脉首座的时候,田不易托人转告了我一些话,劝我要小心戾气反噬。”
那老人冷冷一笑,转身面对着那些祖师灵位,半晌道:“你又不是没进过‘幻月dòng府’,里面有什么,你自己知道。”顿了一下,他声音忽然也有些缓和下来,其中似还带着一丝无奈,道:“你好自为之吧!”
道玄真人沉默不语,片刻后同样抬起头,看着那片深沉的黑暗yīn影,那片沉默的威仪,似也在黑暗中无声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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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青云山周围地界,关于出现shòu妖的传闻越来越多,方圆百里之内,以山脚下河阳城为中心,到处都可以见到逃难的人群。仿佛此刻的世间,只有那座巍峨耸立的高大青云山,才能给人一点安慰和安全感觉。
而在这无数人群喧闹之中,河阳城更是最混乱的地方,大街小巷到处都挤满了人,城里原有的客栈酒楼早就住满了人,更多的逃难而来的难民只有露天而宿。这种qíng况下,河阳城里的食物供应都变得十分紧张,幸好因为城池就在河边,水源还不需担忧。
本来在这种混乱qíng况下,很难保不会发生一些抢掠凶杀等恶事,事qíng上,也的确不时有这样的传闻,昨日谁谁不见了,今天又听说某人横尸街头。但河阳城毕竟乃是在青云山下,青云门也早做了准备,派遣了相当多的弟子在城中维持秩序,所以大体之中这无数的难民在这场浩劫之中,还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
只是,随着那令人恐怖的shòu妖传闻一日更甚一日,谁也无法预料明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在这种qíng况下,河阳城中弥漫着越来越是不安的气氛,人心惶惶。
也就是在这种qíng况中,làng迹天涯的江湖相士周一仙带着孙女小环和野狗道人,来到了这座城池之中。站在往昔宽敞的街道,此刻却只见到密密麻麻的人头耸动,大街上竟然也拥挤的难以行走,野狗道人倒还罢了,周一仙和小环却是目瞪口呆。
仗着野狗道人身qiáng体壮而且面容凶悍,在前开道,力气小的人被挤了开去,qiáng壮的人回头一看野狗道人那副尊容,大多也不敢多说什么。周一仙和小环紧跟野狗,勉qiáng前行,一路上大汗满头,好不容易才穿过了这条大街,拐入了河阳城西头一处小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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