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老管家和福跑前跑后,为这次法会奔波。八十多岁的惠云师太更是jīng力卓然,力求至善至美。下河院三声pào仗响时,天堂庙的钟声也轰然作响。披星戴月赶来的善男信女们齐聚殿前,祈盼着惠云师太为他们诵经颂法。惠云师太亲自为法会撰联:
玉座步虚声稽首皈依敢以区区邀厚福
丹台开宝笈献花酌水聊将翼翼输悃忱
随着一声清脆的引磬响起,祈福法会仪轨正式开始。惠云师太身披法服,徐步走到佛案供桌前,礼佛三拜,拈香起香赞。信众恭敬礼拜,气氛一时庄严肃穆。随后,惠云师太引领信众称名念佛右绕坛场,四处洒净,祈愿诸佛如来是法界身,入诸众生心想中。
后,妙云法师引领信众,吟诵《华严经》《妙法莲花经》,一时,庙内梵音如cháo,如沐法雨甘露。
妙云法师恭诵法经时,老管家和福的目光静静定在她脸上,一脸祥和的慈光下,映着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念头在老管家和福心里藏了多日,却终因她是远道而来的法师,一直不敢确定。这一刻,老管家和福突然大着胆子,将她联想到一个人上。
天呀!老管家和福将自个吓了一跳。
下河院内,琴桌上的神位已换成“庄氏门中历代宗亲之神位”,苏先生身上的袍也换成了青袍。他正朗朗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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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治世庇荫下民博施济众得赖群生允文允武功乃推于百世宜民宜人泽更被乎万姓金木水火土谷修六府彰其德正德利用厚生治三事效其灵是以既捍灾御患实是而正直聪明今弟子庄地chūn季之日家运不宁人口多灾诚惶诚恐清夜猛思宜报神功谨卜上良礼仪粢盛祈
开天高地厚之恩恕以前过施既往不咎之惠许以自新礼其时食仰报鸿恩诸神汇集感而遂顺
尚飨
下河院的祭祀整整持续到后晌,一院的人算是看够了景儿。祭完先祖要祭众神时,院里发生了一件惊慌事儿。当时时辰还不到未时,苏先生掐捏一番,说财神爷还未到正位,得等。就在众人等的当儿,一直牵在少奶奶灯芯手里的命旺突然一阵痉挛,镇定了一天的眼神也乱跳起来。后山中医刘松柏眼尖手快,抢在命旺病发前一抱子抱住他,未等众人做何反应,疾步往西厢跑。少奶奶灯芯和丫头葱儿紧随其后,刚进西厢,命旺的病就犯了。他先是吐了一口白沫,接着哇一声,喷出一口血痰来。你再看,命旺就不是刚才院里规规矩矩跟着行大礼的命旺了,他两眼竖直,眼球外凸,四肢疯动,像是要跟天要什么。少奶奶灯芯吓得面无血色,颤着声儿问爹,这可咋个是好,这可咋个是好,刚才还好好的,就是三杏儿不小心碰了一下,咋就又犯起魔来?
三杏儿是十女中的一位,沟里老狗头家的二媳妇,娶过来三年,已生下一儿一女。十女中她是最俏的一位,身段儿长得标致,一双眼会说话,尤其抿了嘴盈盈一笑,真是能勾掉男人几分魂的。
中医刘松柏边紧着给命旺搓手,边宽慰女儿灯芯,不打紧,怕是太阳下晒的久了,身子支持不住。心里,却钻进女儿才说的那句话,三杏儿不小心碰了一下?
对三杏儿,中医刘松柏也是扫过几眼,在苏先生唱着一道道献祭品时,他的目光是挨个儿扫在十女身上的,当时也没觉有啥特别,这阵经女儿一提,忽就觉这个三杏儿有点不大对劲,具体咋个不对,中医刘松柏一时还道不出,也没工夫细想,不过,心里却是钻了鬼。
命旺还在抖,中医刘松柏搓了一会手,不顶用,一摸他的身子,着实子发烫。刘松柏心里黑了一下,身子无端发烫,可不是好兆头。他冲愣着的灯芯喊,快打盆水,我要给他降火。话刚出,命旺突地闪起身来,一双手直直就往刘松柏怀里抓。刘松柏反拧住他的双臂,将他原又摁倒在炕上,腾出右手,狠狠就掐了他的人中。
这不是魔,这是臆症。刘松柏心里说。同时断定这跟那个叫三杏的有关,但脸上,还是现出一副镇静。见丫头葱儿赤白着脸在炕边发抖,中医刘松柏说,你去院里站着,谁也不让进来,要是问少东家,就说他正换衣裳哩。丫头葱儿刚挪过脚步,刘松柏已将命旺浑身扒个gān净,惊得端了水回来的灯芯喊,爹你要做甚?
先甭问那么多,快帮我摁住他。
少奶奶灯芯惶惶地放下脸盆,按爹的吩咐抓住男人命旺的双手,同时,用半个身子的力气压住他乱跳弹的身子。中医刘松柏腾出手,打药箱里取出浸了药酒的毛巾,开始在命旺身上搓,搓着搓着,就见命旺裆里忽地竖起来,十分的凶猛。刘松柏妈呀一声,知道今儿这事不好了,弄不好要丢大人呢。少奶奶灯芯早已红透了脸,男人命旺的丑处bào露在爹的眼下,真是羞得她无处藏脸。刘松柏哪还顾得上这些,要是不在一袋烟的工夫内将女婿治过来,误了今儿的正事,他中医世家的牌子,怕就要彻底砸在下河院。
这当儿,斋公苏先生竟出乎意料地到了西厢,若不是丫头葱儿死死把住小院门,他的脚步说不定就已闯了进来。
进不得呀,少奶奶正在换衣裳哩。丫头葱儿一急,竟将中医刘松柏安顿的话说反了。斋公苏先生止住步,从丫头葱儿惊慌的脸上,他已意识到什么,心里掠过一层不安。不过他的脚步并没马上回去,站在小院门外面朝里巴望,脸上有道子难见的惊慌。就有亲戚寻他而来,今儿个他一直是众亲邻关注的重点,一阵不见,就有人心急。
丫头葱儿急得喊,你走呀,引来的人多,我可挡不住。丫头葱儿心里,是没把苏先生当个人物的,远没少奶奶灯芯重要,对他,言词里就有些刻薄和不敬。苏先生并不见怪,他冲来人摆了摆了手,将他们阻挡回去,自个,却揣着心思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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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酒搓身上不见有任何用,中医刘松柏急得出了汗。这药酒里是掺了东西的,对发癲和痉挛者很管用,秘方还是吴老中医给的,孰知越搓命旺抽搐得越厉害。眼看着时辰到了,刘松柏真是恨死自个了,只顾了看热闹,反把命旺的病给忘脑后了,一想院里那几百双眼睛,中医刘松柏就有点不寒而栗。
快掐百会xué。他冲女儿灯芯喊。女儿灯芯跟着他,多少也懂点医道,尤其xué位。灯芯掐住xué位,心想,爹怕是要使针了。
果然,刘松柏跳下炕,从他那只柏木匣子里拿出一包银针,他要给命旺使针。这是他最险也是最后一招,此招如要不管用,他也只能听天由命让东家庄地轰他走了。
中医刘松柏抛开一切杂念,屏住呼吸,一心一意在女婿身上用起针来。
正院里,东家庄地急得双手抓心,眼看未时已到,儿子命旺还不见人影,也不知院里人传得是不是真,他又不好明问。要是儿子突然有个事,今儿这一台大戏,可咋唱?苏先生又不在身边,也不知去了哪?这个苏先生……东家庄地想到这,心猛就揪到了一起。
正急着,苏先生来了,泰然自若,说是到院里观了观。东家庄地问他时辰到了没,苏先生抬眼观了下天色,说再等等,药神还不到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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