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等于是给饭局定了调子,其实不用qiáng调,这种场合,想谈工作也谈不了。这种饭局只是一个信号,是一种仪式。只是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某个圈子里的了。叫到这种场合的人,你就是不想加入这个圈子,也由不得你。因为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别的圈子一听你到过场,自然就对你有了戒备。
想到这,朱天运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扫在了王厅长脸上,见王厅长很坦然,就觉可能是自己想歪了。
饭局的气氛非常好,赵铭森果然带头喝白酒,这是很少见的,多的场面,铭森书记是滴酒不沾的,也反对别人滥喝。今天居然……朱天运也喝不少,大家你来我往互相敬酒,又客气又诚心,不喝哪成?何复彩喝得更是双颊飞红,走路都要飘起来,不过终还是把握得好,没失态。这天的何复彩真就像服务员一样,把在座各位全都照顾到了,而且每个人面前都能说出极其到位妥帖的话。简直就像一支润滑膏,把大家弄得都很滋润。朱天运暗暗佩服,这女人,前程无量啊……
回去的路上,朱天运跟田中信坐一辆车,借着酒劲,两个人云里雾里说起话来。
田中信说:“最近不错嘛,一连串动作,搞得人眼花缭乱。”
“说我还是说别人?”朱天运故意问。
“怎么理解都成,只要不往我身上联想就行。”田中信也打着哑谜。
“酒多了,有点飘忽忽的。”朱天运也接着打哑谜。官场上这种哑谜打起来很有意思,有时能打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老兄能飘?飘的都是没重量的人,经不起风chuī。你屁股沉着呢,只是没往下坐罢了。哪天坐下去,可是雷打不动,稳若磐石了。”
“我就怕一屁股坐下去,坐出一窟窿来。”
“那倒好玩啊,是窟窿就得让它陷下去,然后再把它补起来,老兄还差这本事?”
“就怕有些窟窿太大,补不上,等你教我两招呢,哈哈。”
“不敢,补不上就让它悬着,悬也挺好的啊,还有热闹看,你说是不?”
“这话经典,经典啊,看来还是要喝酒,喝了酒想问题就是不一样。”
“那也要看喝谁的酒,哈哈。”
车子猛地刹住,朱天运才知道自己到家了。下车的一瞬,田中信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到家一看,是件很不起眼的古玩,破破烂烂的,小,造型有点像佛,但又绝不是佛,是什么呢?朱天运把玩半天,不明其意。田秘书长为什么送他这个?洗完澡睡觉时,忽然明白,这件古玩叫“渔翁归”,他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介绍。民间有老百姓将它供起来,祈祷远行的人平安,能顺利归来。
田中信是在提醒他,该让萧亚宁回来了。
第二天,朱天运就让秘书请来了萧亚宁的上级、海东进出口贸易公司董事长谭国良。谭国良进门就检讨,说自己辜负了书记的殷切期望,连去了两趟新加坡,还是没把书记jiāo付的任务完成。
“萧总太敬业了,执意不肯回来,下决心要把那边业务拓展开,我也没办法啊,不能打击她的积极xing,再说公司现在还真不敢让她回来,萧总一走,那边业务全断线了。”
“真要在那边拓展业务?”朱天运明知故问。
“是啊,眼下国内市场太拥挤,公司作为不大,向外扩张是公司下一步发展战略,萧总起模范带头作用,为公司做表率。”
“这个萧亚宁,我看她是疯了!”朱天运腾地将茶杯放桌上,眼里闪出一股火来。其实这火他是冲谭国良发的。
谭国良又道了一阵苦,才说:“书记指示吧,要国良怎么做?”
朱天运见不得朱国良这种人,yīn一阵阳一阵,到哪儿都装聪明,自以为天下人都是傻蛋,就他一人聪明。没好气地说:“公司怎么发展我管不了,萧亚宁必须回来,这样吧,为了不影响公司大局,暂时先让她gān一阵,你这边抓紧物色新人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撤回来。听明白没?”
“明白了明白了,一定照书记指示办。”谭国良点头如捣蒜。
打发走谭国良,朱天运又叫来唐国枢,跟他过问远东集团海州工业基地的事。这家基地是市里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也是最大的对外经济合作项目,当初是铭森书记带队、市里四大班子集体考察,从香港引来的。远东是一家集机械制造、船舶、海运等为一体的大型企业,引进它的目的,就是提升海东省的海运能力,加大海东与国际货物贸易之间的联系,进而提升海东形象,扩大海东在海域、江域经济中的影响力。这家公司的引进,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朱天运等人对经济格局或经济成分的认识,尤其增长了许多国际贸易方面的知识。朱天运对此项目兴趣很大,对基地建设抓得也很紧,远远超过当初建电子城的那份热qíng。
唐国枢正汇报着,门突然被叩响,朱天运不满地拧起眉,问了声:“谁?”门外传来纪委书记赵朴的声音:“书记,是我,有急事向书记汇报。”
打开门,见赵朴跟纪委另一位副书记站外面,后面还跟着两位陌生人。朱天运跟唐国枢示意一眼,唐国枢客气地将他们迎进,沏了茶,默站一会,出去了。
“这两位是?”朱天运望住两位陌生人,心里上下起落着问。
赵朴赶忙介绍,两位客人来自跟海东毗邻的另一个省,一位是该省纪委二室的主任,另一位是该省旅游局副局长。赵朴简单将二位的来意向朱天运做了汇报,最近该省也展开一场反腐风bào,在清查该省最大的国有旅游公司董事长腐败案时,意外发现该公司跟海天国际旅游公司有多项财务往来,不久前他们控制住一笔资金,这笔资金企图通过该省旅游公司下面一家机构流入香港某融资机构。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该公司所为,后来查明这钱不是该公司的,而是……
“而是什么?”朱天运紧着声音问。
“是从我们海州转过去的,对方只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赵朴说。
朱天运qiáng作镇静地嗯了一声,又问:“这笔资金有多少,查明是哪家的没?”
赵朴汇报:“一共分三次打过去的,前后时间相差半个月,总数是两千二百六十多万。”
“这么多?”朱天运倒抽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是谁这么大胆?
“我们怀疑……”对方纪委二处主任往前一步,想cha话。朱天运摆手打断:“先别急,让老赵说。”
“这只是扣下的,估计还有更多资金,被他们提前转移出去了。”赵朴的声音很小。
“这些钱都是这边旅游公司的?”朱天运又问。
“暂时说不准,我们怀疑这只是一个通道,旅游公司没这么多资金。”
“哦——”朱天运长长叹一声,才将目光对到刚才要cha话的主任脸上:“需要我们做什么,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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